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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变与不变——中国历史之宿命(二)
发信人: jeffary_2001(牛坤)
整理人: linjianglong71(2003-11-09 11:52:19), 站内信件


    “不变”的训谕最晚也始于《诗经》:“匪今斯今,振古如兹”(不是今天才如此,自古以来就如此啊)。千年不变的人治礼教数不胜数,举其荦荦大者如:“以吏为师”、“法先王”、“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见贤思齐”、“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矣”、“国之所以治者,君明也;其所以乱者,君暗也”、“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内圣外王”、“发号出令,云行雨施”、“易俗去猛虎,化人似驯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事君以忠”、“天不变道亦不变”……
  
        朱熹说,孔子的儒学未尝一日得行于天下,这是事实,儒学确实在不断地变着,经董仲舒、二程、朱熹、王阳明之手,两千年过后,儒学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就在儒学不断变化的同时,人们仍然“论必据迹”,万变不离其宗,因此上述的人治理论精髓虽千年而丝毫未易。

    “以吏为师”。两千年来,官吏一直充当着民之师,官吏是“为师”的充分必要条件,未取得“吏”的资格,是不能说三道四的。至于普通意义的“老师”,所要做的不过是重复“吏”的话而已。

    “法先王”。尊崇先圣的做法,并非为中国所特有,柏拉图也尊崇远古的社会。但中国几千年一直坚持此道,这有一点确实是举世无双的。先王被神话、被圣化,被作为一种权威的政治范示。每一个朝代都把开朝皇帝谧为“高祖”、“太祖”(意为最高权威),把“祖宗之制不可改”奉为定规。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主要表现在1布衣庶民没有发言权,需要由“吏”来教化;2上层劳心者不仅占据权力,而且占据真理与尊严;3血统论(文革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是也)。这句话中“唯”字有问题,“不移”的何止“上智下愚”哉?

    “见贤思齐”。这是一种古老的统治术,最早见于《论语》“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省也”。目的是通过“贤”的示范,齐一人的行为,确立道德模式。寻求参照与选贤成为中国的一个传统惯例,离开这两个东西便无所措手足。道德可比乎?钱穆先生一语中的:道德是不可比的。既然不可比,“见贤思齐”的范式效应自然也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这是赤裸裸鼓吹人治礼教之永恒。中国两千年大一统皇权专制社会,一切“变”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祖宗之法的“不变”的。虽然“祖宗”的姓氏走马灯似的变化着,但无论何姓氏,一律按照“旧章”办事却是铁则。切不要以为“旧章”仅仅是“高祖”、“太祖”之类留下的遗产,更有前年不易的“成制”与惯行。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即通常所说的愚民政策,乃人治之需要。日本明治维新成功、中国戊戌变法失败,首要原因就是日本的教育投入多,民众素质高,中国则教育投入少,民众素质低。文革中就有“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说法。个人统治与社会文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

    “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矣”。“万机决于君”与“万机决于民意”的现代政治准则大相径庭。孔子也好韩非子也罢,其理论都是为了提醒统治者“君为正”的。但世间并不存在保证政者“正”的机制,民不议政,政是“正”不了的。所以现代政治要把治国者置于能够保证其“正”的机制之中。

    “国之所以治者,君明也;其所以乱者,君暗也”。这句话是实,孟子的“民贵君轻”是虚。客观上确实如此,所以才有“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的奇谈,文革中也才有一千年出一个“天才”的怪论。

    “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这是人治的标准诠释。政治的“举”与“息”随人的存亡而存亡。这一宿命一直延续到现代,1925年孙文一死,他的政治理念就逐渐谙弱了,政治格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内圣外王”。这是兖兖圣崽们为帝王设计的标准人格范示。柏拉图有过“哲学王”的构想,与中国的兖兖圣崽的主张不谋而合。所不同的是,在欧洲,哲学王早已没有市场了,许多走马上任的政治家是以精通法学或经济学而著称的。

    “发号出令,云行雨施”。这句话本身不错,问题出在“号令”的由来上。号令何来的问题一直被有意掩盖起来了。一人言出法随,万人唯唯诺诺,这样的“云行雨施”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如何让号令尽可能代表公意,中国人是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的。

    “易俗去猛虎,化人似驯鸥”。2000年前即有“移风易俗”之说。在中国不仅“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是“一朝天子一朝俗”,风俗是剧烈变动的,这种“变”的传统是不变的。纯粹的民俗少而又少,多为“官俗”。民不成“俗”--这是千年不变的传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读此句再读《吕氏春秋》的“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有一种道不出来的尴尬与苦涩。中国的每一个理念,都可以找出一个意思与之对立的另一种版本,那不过是装饰性的偶符而已,总有一个表述是实质性的。

    “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道”本应是个不明确的概念,以其之玄,争论几千年不足为奇,然而中国缺乏这种争论,结果是谁掌握权力谁就同时掌握了“道”的阐释权,而且是“一言而可以兴邦”、“一言而为天下法”。“道”成为了可以任人蹂躏的弱女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光“庶人不议”还不够,还要防庶民的悠悠之口。如果防线失守,“庶人不议”的规矩就要被打破了。文字狱就是“防”的一种手段。中国文字狱自“乌台诗案”始,几首直抒胸臆的诗(“门前恶语谁传去/醉后狂歌自不知/刺舌君今犹未戒/炙眉吾亦更何辞”、“我本麋鹿性/谅非伏辕姿/闻声自觉聚/那复受絷维”等)把苏轼送进了乌台(相当于现在的法院)阶下。朱元璋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帝王居然要教士大夫写文章。而演绎到文革,遇罗克因写一篇文章而被枪决。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家管理的事务与具体的官职对号入座,排斥百姓参政的可能。元和10年,宰相被暗杀,白居易上书坚请捕捉刺客,权贵以其越职言事为由,贬他为江州司马,从此,白居易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苏轼也是因干预“王安石变法”开始倒霉的。

    “臣事君以忠”。儒学中有许多关于君臣关系的论述,惟“臣事君以忠”最重要、最本质。由于这一训谕的流布持之日久,已经深入人心,文革时自然而然就演绎为唱忠字歌、跳忠字舞、早请示晚汇报。愚忠的诸葛孔明至今仍被视为人格的楷模。

    “天不变道亦不变”。这是中国人不变价值观的标准表述。天不变,从“天不为一物枉其时”的角度看,还说得过去,“道亦不变”就纯属一相情愿了。然而,千百年来中国就是按照这个训谕去做的,而且居然做到了“道”的数千年不变,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中国就是这样抱残守缺,以不变应万变的。当然,揆古察今,综观历史,也有些例外。用人制度就留下了一个明晰的流变的轨迹。汉朝曾通过“举孝廉”选拔贤良。“举孝廉”的过程即“道德评比”的过程,谁管你“大木为杗,细木为桷”,将谁定为孝廉全凭主事者的“冲口一言”。由于“举孝廉”弊端彰显,故魏晋改为“九品中正制”,此制以族望血统取士,同样缺失了然,至隋唐始行科举。这本是好事情,但不料20世纪初风云突变,科举制废然而止,重新采用了大官孵化小官的近亲繁衍法。当权者的“冲口一言”足以决定渴望仕途的后生们的前途。在用人制度的

    “变”与“不变”的较量中,“变”还是依然故我地向不变回归了。文革对王洪文之流的提拔为这一情形做了生动的注脚,王洪文与北宋高俅的差别不过是一个会打砸抢,一个身怀小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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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爱,尤其是这样的爱情。
我本来是可以说话的,而且是居高临下地说一些话。
然而,就因为我也爱了,所以,我丧失了所有的发言权!


酒入愁肠千杯少,问谁予我醉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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