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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将角色扮演到底
发信人: wsrftx(聪明美丽傻丫)
整理人: dianababy(2002-07-01 17:46:11), 站内信件
   她爱上了我扮演的角色,我却爱上了她,也许从相识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会有一个难以预料的结局。  
                   
                   
  认识杭莺是因为孟贤。孟贤是我的死党,大学二年级时退了学,一头扎进商海里,正赶上好时光,赚得盆满钵满,请了好几个人帮忙,小公司像模像样。孟贤不忘本,时常隔三差五的请我们撮一顿,几瓶啤酒灌下来,依旧对我们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那天接到孟贤的传呼,回机时他说,晚上在鹿鸣春不见不散,不过,这一次他是有事相求。听了心里不免有几分奇怪,孟贤能有什么事求得到我们这几个还在念大四的书生呢?  
  晚上,酒酣耳热之际,孟贤开口了。原来最近他联系上了深圳一家生产电脑显示器的公司,想做他们的代理商,过几天那家公司就会派人来桂林考察,商谈合作事宜。这对他的公司的发展是一个重要的楔机,只是公司里就那几个黄毛丫头,上不了大台面,又不能为了这次接待专门聘请几个人,况且匆促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想请我们几个临时去他公司里帮一下忙。毕竟是受过大学熏陶的人,气质形象都强得多。又在大学里玩了那么多年的电脑,对显示器比较熟悉。明天他再拿给我们几份资料合同,看熟了就行。如果合作谈成了,他再招兵买马,大干一场,如果谈不成,也不至于有什么大损失。  
  我们都豪爽的一口应承,孟贤分派我做了他的“副经理”,笑着说:“你老兄是系里‘新蕾剧团’的台柱,这回就当是一次客串演出吧!”  
  三天后,孟贤通知我们和他一块去接机。我们穿上孟贤早就准备好的西装革履,彼此对视,不禁哑然失笑。我对自己饰演的角色已作了两个晚上的潜心研究,因为我们都比较年轻,为了增加对方的信任感,所以我给角色的定位是稳重大方,诚恳谦虚,老成可靠。虽然这和我本来的性格相差很大,但我喜欢这种挑战性。  
  在机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多出了一位客人。除了那家深圳公司负责销售的副总杭世康和他的一名下属,还有杭世康十八岁的女儿杭莺,她是趁着“十一”的假期随父亲到桂林来玩的。  
  仿佛是为了考验我们的应变能力,杭世康并没有事先通知我们。而每年“十一”期间桂林所有的酒店宾馆都会爆满,我在电话里跟酒店方面整整多费了十分钟的唇舌,才终于以原房价三倍的价格多订下了一间房。  
  杭莺并不特别漂亮,属于那种清纯可人的女孩,而且格外单纯,给人一种瞧起来很舒服的感觉。大约是因为从小一直生活在说粤语的环境里,她听普通话虽然没一点问题,说起来可就不敢恭维,磕磕拌拌,时常词不达意,有时甚至不得不借助手势比划,别人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幸好我因为祖籍广东的缘故,会说粤语,所以就义不容辞地充当了她的“翻译”。她很高兴,笑嘻嘻地说:“我妈咪果然没讲错,她说我是贵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帮的啦!”。即便如此,杭莺脱口而出的话有时还是会让我们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杭世康显然是一个极注重效率的人,在当天午餐的时候就单刀直入地跟孟贤商谈起双方合作的事宜,幸好孟贤也是有备而来,立刻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大本资料。正谈得热烈,杭莺大约是想上洗手间,站起身来,不小心把桌上的两本资料夹碰掉了,资料散落了一地,孟贤和我忙弯腰去拾。  
  杭莺带着歉意说:“唔好意思,我来帮你们收尸(拾)!”  
  我和孟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说:“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杭世康对孟贤的公司和桂林市场作了一番考察后似乎颇为满意,很快和孟贤签了合作协议,第二天晚上就乘机飞回深圳了,杭莺则留下来准备继续在桂林游览几天。  
  在机场送走了杭世康,孟贤把我扯到一边,笑嘻嘻地说:“我和大李他们商量过了,陪同杭大小姐游览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我们也不介意你假公济私,顺便解决个人老大难问题!”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无法推辞,谁叫我会说粤语呢。临别时孟贤又补了一句,“你一定要好好伺候她,别漏出马脚,这可是咱们的财神爷!当然,所有花销的票据你就要拿给我这个财神爷来签单了!”  
  我于是只得继续扮演角色,客串一次临时导游,将剧情进行到底。第一天我首先带杭莺游遍了市区内的象鼻山、七星岩、骆驼山等景点,杭莺始终兴致勃勃。在游览桂林王城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因为这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原是明代的靖江王府,现在是广西师范大学的校园。地处繁华的闹市区,有四面高大的城墙将之与外界隔离开来,府内古树葱郁,绿草如茵,听不见半点嘈杂。还有一座挺拔险峻的独秀峰,可以俯览桂林全景。杭莺羡慕地喃喃自语:“在一座有四面城墙环绕的明代王府里念大学,真是好浪漫,好有诗意……”  
  傍晚回来,杭莺一头栽在床上连嚷累死了累死了再也不想动了,可是一吃过饭洗过澡立刻又精神抖擞地拉着我陪她去逛街,让我叹为观止,终于明白女孩子和逛街原来是一个联合词组。  
  在滨江路的工艺品摊上杭莺看中了一套彩绘泥偶,是穿着五十六个民族服装的小娃娃。杭莺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向摊主问价:“老板!这个东西,要多少钱啦?”  
  摊主笑咪咪地盯着游客打扮的杭莺,象盯着一只大肥羊:“三百,少一分不卖!”  
  杭莺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有莫搞错?这个就要三百?两百五还差不多啦……”  
  我在一旁恨不得一拳把摊主那贪婪的大鼻子打塌进去,可我还没忘记自己正在扮演的是一个老成稳重的角色,微笑着轻轻把杭莺扯到一边,拿起一只泥偶仔细看了一眼,向摊主伸出一只手掌,说:“五十!多一分不买!”  
  摊主做出惊叹的表情,说:“先生,我出每盒五十的价格,你去帮我进货好不好?有多少我要多少!”  
  我微微一笑,拉起杭莺走向旁边的另一家摊位,后面立刻传来摊主的叫声:“嗳,先生小姐,别走啦!成交啦!”  
  坐在回宾馆的出租车上,看着杭莺心满意足地抱着那盒泥偶摇头晃脑,我忍不住开口说:“小姐,以后拜托把普通话学好一些好不好?下次出来时就不会给别人当作是广东大肥羊了!”  
  杭莺很乖地点头:“好的!那么你现在就开始教我好不好?”  
  我微笑应承:“好呀!”,心里却已经在自悔。  
  游桂林当然少不了游漓江。我们的游船刚驶入景区的江段,杭莺就高兴得象一只挣脱了缰绳的小鹿,不断地发出一连串的惊叹,挥舞着手中的相机,又要拍风景,又要我给她拍,又要替我拍,还要跟我合影。我虽然应接不暇,却还记着不时地提醒她:“别那样靠着栏杆,前边有个急滩!”“顶舱风太大,吹久了会头疼,到下面舱里歇会吧!”  
  杭莺一般都乖乖地听话,当然有时也会耍赖,嘟着嘴说:“你讲话的口气好象我妈咪!好啦!我再过一下就会下去的啦!”  
  游阳朔的时候,杭莺告诉我:“我发现了一句很不雅的新歇后语:阳朔的公厕――门都没有!”  
  我笑,心里却禁不住的讶异,告诉她:“的确很好玩,可惜这句歇后语已经被我申请了了专利。当初我第一次游阳朔的时候也有此同感,还把它写进了一篇叫做《谋杀桂林》的文章里!”  
  杭莺高兴地叫起来:“这么说我们是心意相通啦!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难怪我跟你在一起常常会有一种惺惺相思(惜)的感觉!”  
  我失笑,说:“我怎么听着象在说‘猩猩相思’呢?”  
  可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心意相通”,心中却是不禁怦然,看了一眼杭莺,她毫不回避地迎着我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都怪你!你答应过教我讲国语的,谁让你这个老师不尽心教啦!”  
  杭莺的游览日程从三天延长到五天,又延长到七天、十天。我陪着她游遍了桂林市区和郊县的所有景点,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成熟可靠、细心体贴的大哥哥形象。杭莺很快地习惯了依赖我,常常静静地看着我笑。我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种植物正在疯长,我安静地看着它,不加克制。我知道,这是秋天,而秋天所开的花,通常都是很难有结果的。正如一个一出生即患了绝症的孩子,母亲知道他在世上的时日无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去宠爱他。  
  临别时,杭莺对我说:“我好喜欢你的性格,稳重大方。让人感觉可以放心地托付终身。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跟你比起来真是好肤浅,整天活蹦乱跳,象是还没长大的三岁小孩子!”  
  我看着她,淡淡地微笑。我也只是校园里一个嘴上无毛的大男孩。她爱上了我扮演的角色,我却爱上了她,这份情缘似乎注定了要如秋天的落叶,无声地飘落,无声地消逝。  
  送走了杭莺,脱下西装革履卸下面具,我又做回了言笑无忌、洒脱不羁的自己。直到一个星期后杭莺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吓了我一大跳:“我想自费到桂林念大学!”  
  我连忙告诉她其实桂林是一个很小的城市,适合来旅游,住久了就没什么新鲜感了。杭莺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才说出第二句话:“我已经在广西师大艺术系办好了入学手续!”  
  我差点没把话筒吞进去,却依然想力挽狂澜,告诉她:“师大那些古建筑看上去很美,可惜你是无知者无畏,真要住进去里面的大老鼠就能把你吓晕!”  
  杭莺的第三句话彻底把我打入深渊:“我现在就在桂林,你来不来见我?”  
  我叹了口气:“好吧!”  
  然后立刻打电话给孟贤求救,孟贤显然比我冷静许多,提醒我不必那么担心:“一、你平时上课、生活都是在师大分部。二、师大分部在郊区,艺术系所在的王城师大本部在市中心,中间还隔着漓江。三、平时每个学期你大约也只去两三次本部,还都是去找同学玩!”  
  然后问我:“下学期毕业后愿不愿意屈尊到我这小公司来,把这个副经理的头衔兑现?”  
  我想了想:“可以考虑!”  
  孟贤满意地笑说:“那就OK了!”  
  我心里似乎感觉踏实了一些,只好重新戴上面具,将角色扮演到底,虽然我也不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小心翼翼地过了一个月,基本上相安无事,直到全校乒乓球大赛举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项体育运动,自然是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代表中文系打入了决赛。那天刚打完一场比赛下来,正从啦啦队手中接过毛巾擦汗,忽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我一下,转过脸,MY GOD!杭莺正站在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我瞬间就恢复了镇定,故意大大咧咧地跟她打招呼:“嗨!你是在叫我吗?”  
  杭莺迟疑地瞧着头发蓬乱、满头汗水的我,说:“对唔住,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好相象……”  
  我笑说:“是吗?改天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晚上杭莺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在学校里遇见一个跟我很相象的人,害她认错人。我在心底忍不住偷笑,仿佛通过了电视台的“演技大考验”。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我每个星期都和杭莺见一次面,考验自己的演技。我一直以为西线无战事,却不知东窗事发的日子已悄然来临。  
  那天我们经过一场艰苦奋战,终于夺得了团体赛的全校亚军。正值和杭莺见面的日子,我换好衣服,照例到她们那边去接她。杭莺从宿舍里下来,看着意气风发的我,笑吟吟地说:“怎么样,夺得了比赛的亚军,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啦?”  
  我得意地答:“当然,我请你去吃漓江鱼火锅!”刚转身迈开步,才忽然醒过神来,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你……都知道了?”  
  杭莺微笑地看着我:“其实好简单,只要到体育部查一下比赛队员名单,再化名打个电话到孟贤的公司问一下,你的好朋友忘了串通新来的员工啦!”  
  杭莺双手抱臂在我面前转了一圈:“不过你放心,不会连累你好朋友的公司的!我知道公私分明,只会找你一个人算帐!”  
  我偷看了她一眼,试探着说:“不过你看起来好象并不怎么生气……”  
  杭莺悠然地说:“要讲不生气,那是假的。刚知道的时候我天天晚上在被子里咬牙切齿,你当然不知道啦!只不过我全面细致地调查了你一个月,没发现有什么大的劣迹和不良纪录,除了这件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杭莺眯起了眼,得意地笑:“当然!怎么样,我的演技也不差吧?你现在才发现我的聪明?”  
  我咳了一声,说:“我只发现你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了……”  
  杭莺莞尔一笑:“谢谢!不过我暂时还不会辞掉你这位老师……”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也许你可以假装成老成持重,但有些东西你却是无法假装的,譬如宽容、细心体贴、聪明才智。而要遇见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更是只能靠有缘。你现在正年轻,又是在学校里,活泼开朗一些也是自然的,等以后毕业出去做事了,就会自然的成熟稳重起来,就如你现在扮演的角色一样。总的说来,你还是一块可造之材,所以我决定……”  
  杭莺把目光停在我脸上:“把你改造成你扮演的角色!”  
  我呻吟了一声:“天道不爽!这报应来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杭莺继续说:“我现在原谅你,是出于剧情需要,我总不能演独角戏吧?……”她歪着头,象是在想象:“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真的如我所想,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由习惯到慢慢接受真实的你,我真的很想知道结局……”  
  她微笑地看着我:“那么,让我们一起将角色扮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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