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hee102(佳人)
整理人: clove(2002-05-21 14:31:4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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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思君不可忘
——评郭襄
撇开婴儿时期不谈,郭襄在《神雕侠侣》中出场很晚,但一出场便让人耳目一新,爽心无比。
郭靖黄蓉一生鸳侣,儿女中先有刁蛮任性的郭芙,后有大承其父之风的郭破虏,若无一个钟天地灵秀的郭襄,郭靖黄蓉英雄一世也须有憾。
郭襄论聪明灵巧固不如其母黄蓉,但机心太多则易生猜疑,生狡作,郭襄感人至深之处莫过于其“纯”。郭襄的妙处,不在于“慧质”,而在于“兰心”。
郭襄“兰心”之一在于豪爽,而不拘于俗。风陵渡口,郭芙骄傲小气,郭破虏循规蹈矩,独郭襄一盈盈少女与三教九流谈兴大发,一掷千金,交杯换盏。无少女矜持之态,无世家炫耀之心,豪爽、洒脱、平和。及至想也不想便随大头鬼而去,其胆量和意气更让人目瞪口呆。到了十六岁生日之前在闺房里宴请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而不以为意,倒让人认为非郭襄不能为此,非小东邪岂能为此,郭襄的“邪”不是东邪的孤僻乖张,而是行事如行云流水,没有阻滞。
一旦入了情门,洒脱的小郭襄就“有所执”起来,其实性情中人大都如此。她对杨过之情说是对偶像的崇拜也好,小女孩式的恋慕也好,她在随杨过跳下断肠崖之时就打碎所有浪漫和镜花水月的幻恋,在执着一念的生死相随中,郭襄像她以前那些被杨过“误了终身”的女子一样,认了真了。
郭襄所遇之杨过比起当年陆无双、公孙绿萼所遇之杨过大有不同。当年的杨过年轻风流,英俊潇洒,行为佻脱,言语调笑,多有吸引少女芳心之处。而郭襄所遇之杨过已入中年,手臂已残,又戴着张吓人的人皮面具,由于心念小龙女而在少女面前变成了拘谨的道学先生。郭襄先是听人述说“神雕侠”扶危济困,急人所难的高风,又亲眼见其行侠仗义,义薄云天之所行,不禁为之倾倒而生恋慕之心,亲近之意。对于其外表并未放在心上,这种爱就更纯洁,“灵”的成份更多,是一种真正的人格之爱。
郭襄此情从开始就注定要以“无可奈何花落去”收场。杨过与小龙女之情她在与杨过初识之时就已了解,杨过的痴心与执着在相当程度上造成了郭襄的倾慕和痴情,郭襄在祷祝杨过与小龙女早日重逢时就愈显其“纯”与“痴”了。而郭襄此情又多无私与忘我,她一心只念着杨过与小龙女能否重逢,更为杨过会因为死别而自尽而忧心如焚,却未想到自己陷溺愈深将有何种结果。在“情”上,郭襄也是随心所至,任意所为,天真而痴迷,忘我而执着,到断肠崖前那不假思索的纵身一跃,更是将其个性挥洒到了极致。
郭襄一入情门就少有欢容,短暂的相聚中她担心着离别,漫长的分别中她焦心于重逢。杨过与小龙女的终于重逢是他二人的皆大欢喜,却是郭襄悲剧的正式开始。她衷心地仰慕“杨大嫂”的品貌,又不禁为自身命运而伤怀,短暂的相聚时刻也不能给她带来些许欢欣,离别的时刻终究像大山一样一点点压来。杨过与小龙女飘然远去了,郭襄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背景是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啊啊而鸣……这伤情凄清的一幕被定格为《神雕侠侣》的结尾。
在《倚天屠龙记》中,郭襄开始她生命中长达二十几年的追寻。只是为了心中绵绵的思念,只是为了能再见到“大哥哥”一面,至于见到之后又怎样,郭襄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在真纯的思念中仅念着大哥哥所说“有缘”时刻的到来。郭襄把少女花样年华,载于一驴,系于一剑,付于天涯行旅,旅途中只有驿站,没有终点。如果说郭襄开始还访杨过所有涉足之地以寻问音讯,那么后来“追寻”已清畅自然地溶入她的生命,寻得到寻不到早已不萦于念。郭襄也许最初还有哀怨与无奈,但岁月和旅途最终将它们浇去,只余执着和这执着中一份惊人的平静。也许我们不该称其为执着,在无尽的追寻中郭襄已经超然,已经“无嗔”。
从书中的片言只字中我们无从揣测郭襄于四十岁上在峨嵋山出家时的心理。也许有人认为郭襄“大彻大悟,斩断情丝”,或认为郭襄“逃入空门”。其实郭襄心性中已有了“佛性”,她已无嗔无怒,她已得失随缘。须知郭襄出家时已不是小女孩了,岁月会使一切归于宁静,二十几年的漂泊塑就一颗清凉的心,那时郭襄已无情丝可斩,更无需逃避,也许是她行至峨嵋山时触动灵机,若有所悟,便淡然一笑,把偶尔的驿站变为永久的停留之地呢,“独卧清灯古佛旁”也许是一种凄凉与寂寞,又焉知不是超脱与升华呢?
郭襄一生中有过热情挥洒、轰轰烈烈,也有过平静洒脱、超然物外。一个灵秀的生命,应该是火与冰的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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