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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乱红飞过
发信人: yuehua.97(珍珠晶莹)
整理人: email1983(2002-04-30 14:32:05), 站内信件
   “轻红、轻红、柳轻红......”他在纸上反复地写这个名字,同时心里也在反复地默念,每写一次,心里就大叫一声,心的最深处就用刀割一下。一张纸写满了,整个人也趴在了桌子上,他有气无力地想:古人说,写名如画符,喊名如念咒,轻红,你心里有没不一点感应呢?
  桌上还摆着轻红巧笑嫣然的照片,她媚惑的眼象深潭一样把他吸进去,他陷入了漩涡中却浮不上岸了。就象那个夏天初遇轻红时一样--
  满街跳动着太阳炫目的光,轻红站在门外,向网吧里张望,他坐在门内的记帐台里望着她,但轻红显然看不大清里面的情形--里面要比外面暗得多。轻红是对着玻璃照自己的影子。如果他把她当作满街臭美的MM中的一个,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以后的生命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惶惑和无着落的沦陷了。但他却走了出去,站在她面前,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觉得她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扎着两个刷子一样的辫子,穿着白衬衣、牛仔裤,裤脚挽起来堆在脚颈上,光着脚穿一双平底皮凉鞋,脚指甲上没有涂蔻丹,干干净净的,可以隐隐看见白净脚背下的青色血管。
  他盯着这双脚看了一会儿,这双脚的主人往后退了几步,他才抬头,发现她的样子已怒不可遏,他结结巴巴的说:“哦,我......我......”,“你什么呀你,我又没问你话!”轻红凶巴巴地叫着,他这才发现轻红为什么看不出年龄来:这张不施一点脂粉的脸上却有着天然柔媚的眉眼,那种风情让她说不出来是二十八岁还是十八岁,它的主人大概浑然不觉,拼命做出凶狠的样子,让柔媚变成了媚艳在变形的五官上蔓延,这无心的诱惑更让人挡不住。他象被击中了一样盯着她,两人就象斗鸡眼一样瞪了一会儿,轻红细胞开始退缩,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头发,昂着头从他身边过去了,他呆站了一会儿,突然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轻红回过头来说:“你跟着我干吗呢?不就是照了你家玻璃门吗?”“不,我不是,不是这样子的,我......”他左右望一望,旁边是一家冰屋,“我想请你吃冰淇淋!”“哦?”轻红狡黠地笑了,“我真后悔我怎么不走到建行那边去呀,那样你是不是要取钱给我呀?”他低下头来看自己的鞋,轻红撇撇嘴,自己向冰屋里走了进去。
  两人坐下来,要了冰淇淋和可乐。轻红大口大口地吃着冰淇淋,边抬眼望他,他什么也不吃,只看着她,她说:“你这人真怪,这算是追我吗?”他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呵呵……”轻红捧着冰淇淋笑得乐不可支,他也笑了,自己也觉得奇怪,今天怎么这样反常。两人之间开始有了融洽的迹象。
  “你叫什么名字?”
  “柳轻红!”
  “这名字很好听,谁取的,有什么含义吗?”
  “我爸!他希望我是个轻视红妆脂粉的女孩子,靠真本事打天下!总之,不要我老臭美!”
  “哦,很好呀”,他望着她干净的面孔说,“那他现在一定很满意了吧?”
   轻红说:“他现在死了。”她的眼神象刀一样扔过来,让他不能正视她,这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全然陌生。
  窗外是正午白花花的阳光,曲指可数的行人。冰屋里只有放冷气的“澌澌”声,一切象午后的梦境,他和对面的陌生女孩象飘浮在梦里的背景。
  静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我叫陈修洋,刚才那间‘幻象网吧’是我开的,有一年多了,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抬起头,对面已是空空的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轻红了,那个中午会成为一个梦境停留在记忆里。但一个星期后,轻红来到他的网吧。她的到来并没有让修洋的梦醒过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梦魇。
  轻红拿了上机卡,径直上网,神情冷淡,似乎从不曾见过他。修洋就一直盯着她。轻红有时也停止敲打键盘,眯了眼看他,两人隔着幽暗的光线深深凝望,好象已认识了一辈子。
  此后,轻红常过来上网。有时候一星期来几次;有时十多天不来,一来就狂上八、九个小时。面无人色的下了线,就理所当然的吃他买的便当,坐在他身边喝水,胡扯。然后,他陪她走出去,沿着第一次遇见的方向走。到了十字路口,轻红向他挥手告别,他就说:“轻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轻红却总是斜睨着他,一双眼睛晶莹闪烁,脸上却毫无表情。转身融入人流中。终于有一次,轻红说:“好呀!”他却不敢确定这回答的虚幻性和自己的喜悦的真实性了。
  秋天来的时候,他在落叶飘零的街灯下拥吻了轻红。轻红闭着眼,象个安静的梦,任他深深的吻下去,修洋象坠入深厚的雾里,吻着不可知的未来。他想:自己是寂寞的,轻红也是寂寞的,在这不属于他们的城市里,两个人的寂寞加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好。
  一天夜里,轻红拖着皮箱来上网。修洋以为她要离开这个城市了。紧张却不敢多问。清晨下线时,她却说:“修洋,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她柔媚的眼望着他,因为通霄,整个人显得疲惫无奈。这是冷漠时而凶悍无理的轻红所不曾有过的表情,他走上去将她揽在怀里,怜惜地摸她散开的长发.清晨的网吧空荡荡的.
    夜里,两人躺在一起,雪白的月光从窗户射进来,照着单身男人凌乱的房间.当一切安静下来时,轻红的眼空茫茫地望着他,象穿过透明物望到遥远的地方去.他的心骤然疼起来:轻红是不是从来都不曾爱过他?他抱紧了轻红,两人都无语.
    住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轻红除了不喜欢化妆,也不喜欢收拾房子.她抱来一盆文竹和仙人球,说这是她爸爸最爱的植物.他发现轻红其实很爱她爸爸.他不敢多说什么,想起了在冰屋里轻红刀子一样的眼神.他不由得有些恨轻红,恨她总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掩藏得那样深,不让自己更深的接近一些.
    老是揣摸一个人的心思,会很累.时间久了,他开始习惯,以为轻红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的,懒洋洋的人.
    "幻象”网吧不再通霄营业。夜里十一点就打烊了。轻红打理网吧里的大部分事,修洋开始做另一份工,他在一家电脑公司做维修,每天早早赶回来。轻红坐在主机边,总有人夸她漂亮,她却绷紧了脸,恶狠狠的,象个无情的小妖精。修洋就得意地想:轻红真是与众不同呀。
  电脑公司并不远,离网吧十几分钟的路。每天下班了,修洋就会带一些菜和零食回来。公司里有一个女孩子和修洋顺路,下班了一起走回来,到了网吧和修洋分手。她是本地的人,见修洋第一眼时,夸张地大叫:“哇!你长得好象周杰伦呀!很帅哟!” 修洋听了心里很受用。女孩很活泼,一路上都是她在叽叽喳喳地讲话,爱用一些港台式的感叹词,整个人明朗而简单。修洋觉得这十几分钟都是轻轻松松的过去的。
  告别女孩儿,跨进“幻象”,看见轻红冷淡的脸,他的心开始下沉,和以往一样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轻红冷而媚的眼沉静地望着他,接过他手中的菜和零食。修洋发觉轻红坐的是他以前一直坐的地方。那么玻璃门外,他每天和女孩的道别她未必就没看见,却从没问过一次。修洋心里叹了一口气,为轻红的无动于衷。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修洋和女孩儿越来越熟。一天,临下班时,女孩儿对修洋说:“今天是我生日嗳!下了班去参加我的PARTY,好吗?”轻红的影子在脑子里闪过,他迟疑着,“哎哟!去啦,多个人会热闹得多!”女孩的样子娇嗔可爱,修洋不忍心拒绝,说:“但我要早点回去!”“那就是去了!”女孩儿笑了。
  曲终人散,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看见“幻象”已没有光亮了。想必轻红已睡了。他开门、再关门,卷闸门“哗啦啦”的声音在深夜里分外刺耳。
  “修洋!”轻红的声音从黑暗里飘过来,他开灯看见轻红坐在一排排电脑间。她站起来走近修洋,抱紧了他说:“你回来得这么晚,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她在修洋怀里,轻轻颤抖,似乎还在啜泣。在他印象里,这是轻红第一次主动抱他,第一次他感到轻红对自己的依赖。心中好感动,说:“对不起,在公司加班忘了打电话给你,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慌言愧疚不已。
  轻红松开抱他的手,坐下来低头不语。他慌乱摸摸她的头发说:“怎么了,又想什么了?”轻红说:“修洋,我明天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修洋一惊:“为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我的一个网友,从遥远的地方发来EMAIL,我决定过去。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去年夏天就去了。”轻红平静地说着。在他听来,每一个字都象锤子一样敲打在耳边。
  “轻红,你难道不爱我了吗?还是从来都不曾爱过我,厌倦了?”
  “不,我爱你,”她抬头笑望他,嘴角微微抽动,象一朵凄艳的花,“只是,没有什么天长地久的东西,终归是要凋谢的,总比到最后一败涂地的好。”
  “轻红,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是指那个女孩子吗?我们并不曾有什么呀……”
  “别说了,”轻红打断他的解释,“我相信你,只是我隔着玻璃门看见你们时,把未来多想了些……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给谁什么未来,能抓住的只有自己。”轻红似笑非笑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在哭,她轻轻说着,象在说给自己听。
  修洋抓住她的双肩说:“不是这样子的,不是的,我能给你未来,我能给你……”他的泪水流了下来,轻红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过是个流浪的人,当你第一次跟在我身后时,我以为自己可以停下来,但我天性里有怀疑一切的因子,或许我太爱自己,太怕受伤,就先伤了自己……”轻红平静的说着,脸上却泪水纵横,日光灯照在她脸上,苍白且沧桑。修洋无力地扶着她,除了流泪,他已说不出一个字,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轻红一惯的冷漠,原来只是在掩饰什么,比如脆弱和恐惧。面对轻红只给她自己的深深绝望,他的热望和一腔心血无可用之处。
  他愤怒地推开她说:“你总是这样绝情,这样狠心,你从不肯了解别人,也不让别人去接近你,你……”他的泪水淹没了下面的话。轻红再一次抱紧他,两人的泪水濡湿了对方的衣襟。
  第二天,他去电脑公司辞职回来,轻红已带着皮箱离去了。清晨的网吧空寂无声,犹如她提着皮箱说留下来的那个早晨。初夏微醺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在屋里打了转儿,又懒洋洋地吹走了。
  从去年夏天到现在,四季走了一个轮回。他又回到初始的孤独,好象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轻红是谁?那个站在门外,留给他玻璃门上美丽影子的姑娘?他每天望着门外,恍惚地想,抑或只是他手下重复写着的三个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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