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eigolomoh(异调)
整理人: yanboguang(2002-07-19 23:31:5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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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拜魔与医学
对人体的研究以及医疗科学的发展,在历史上必须与大众的迷信作斗争,在某种程
度上这种斗争延续至今。这些迷信大多始于基督教产生之前,但是基督教会的权威
们对其一直是全力支持。这些迷信认为,疾病有些时候是上天对人的罪孽的一种惩
罚,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恶魔在作怪。因此,圣徒或者他们神圣的遗物,都能使
疾病得到治疗,祈祷与朝圣也同样有效。如果是恶魔在作祟就需要借助除魔术,或
者使用某种令患者和恶魔都感到恐惧的治疗方法。
上述治疗疾病的方法,大多数都能在圣经的《福音》中找到支持,圣经中找不到的
那些理论,则或者由神父们直接发展,或者由他们定的教条中自然衍生出来。圣奥
古斯丁坚持说:“基督徒的疾病全部是恶魔作祟的结果,恶魔折磨的对象主要是新
受洗礼的基督徒,包括那些没有罪孽的新生儿。”需要指出的是,神父们所说的
“恶魔”是指异教徒所信奉的神灵,恶魔作祟是因为基督教的发展使它们感到愤怒。
早期的基督徒并不否认奥林匹亚众神的存在,认为他们只是撒旦的门徒而已,密尔
顿(Milton)在《失乐园》中所柄持的就是这种观点。格雷戈里纳赞曾(Gregory Nazianzen)
坚称药品是不能治病的,但是献祭之手的触摸却常常可以治病,其他神父也发表过
类似的观点。
对圣徒遗物具有治病功效的迷信在整个中世纪有增无减,即使现在也没有完全消失。
能治病的圣徒遗物是教会及其所在城市的收入来源,艾芬斯人(Ephesians)对圣保罗
的反对就是起源于对圣徒遗物所有权的争执。被认为能治病的圣徒遗物后来可能被
证实是假的,但是在多数情况下这并不会消除人们对其治病功能的信仰。比如在派
勒莫(Palermo)保存的圣罗萨利亚(Rosalia)的遗骨,在几百年中一直用来治疗疾病,
并且疗效显著。但是后来经一个不信神的解剖学家检查发现,它只是一块儿山羊骨
头。尽管如此,它仍然能够有效地治病。现在我们知道,有些疾病是可以通过信念
来治疗的,而有些疾病则不能通过信念治疗。不能否认治疗“奇迹”的存在,但是
在一个没有科学的气氛中,事实往往被传奇式的夸大了,而且还常常把两种完全不
同性质的疾病混同对待,精神上的疾病可以由信念治疗,而其它的疾病则必须按病
理医治。
极具刺激的气氛助长传奇的涌现,战争中发生的不寻常的事例就是一种典型的情况,
比如俄国人就曾相信他们会在第一个星期里通过英国而占领法兰西,而他们也就真
做到了。如果某种信仰的根源可以追朔的话,它便可以成为一种很有价值的历史资
料,它可以帮助史学家们判断,哪些被人们坚信不移的东西是在历史上曾经发生的
事情,而哪些则不是。许多人坚信不移的圣弗朗西斯艾克萨维尔(Francis Xavier)的
奇迹就是一个特别完整的例子,他是娄亚拉(Loyala)的朋友,也是第一个最重要的
在东方传教的耶稣会的传教士。
圣弗朗西斯在1552年去世,他生前曾经在印度、中国和日本居住过多年。他和他的
同伴们留下了许多冗长的来往信件,记载了他们的工作,但是在那些信件中没有一
次记载着他生前具有任何特异功能。同属耶稣会的约瑟福阿寇斯塔(Joseph Acosta)对
秘鲁的动物感到非常迷惑,曾公开说传教士们的传教一定没有得到奇迹之助。但是
在艾克萨维尔去世不久,关于他的特异功能的记载就出现了:据说他具有天生会说
外语的功能,但是有趣的是,在他的信件中却充满了关于日语难学以及缺少好的翻
译的记载。还有记载说,有一次他和他的同伴们在海上航行时口渴了,他就把海水
变成淡水让大家饮用。还有一个关于他的十字架的传奇,一种说法是,他在海上把
十字架丢失后,一只螃蟹帮他找到了,最新的一种说法是,不是他丢了十字架,而
是他把十字架从船上扔下去,借以平息了海上的风暴。按照梵地冈当局的要求,任
何被封为圣徒的人都必须表现过特异功能,因此在1622年他被封圣时,就必须设法
找到他具有特异功能的证据。当时的教皇就是曾经宣布加利略的学说荒诞不经的俄
班八世。教皇除了正式的担保艾克萨维尔具有天生会讲外语的功能外,对他利用圣
水而不是用油点灯的事儿也极为惊叹。后来艾克萨维尔的特异功能越传越奇,在1682年
出版保豪尔(Bouhours)神父撰写的艾克萨维尔的传记时,人们已经开始流传他在生
前曾经使十四个人起死回生的故事了。就是在今天,天主教的作家们也仍然相信他
的确具有特异功能,比如在1872出版的耶稣会协会的考勒瑞奇(Coleridge)神父撰写
的传记中,就重新肯定了他具有天生会讲外语的功能。
在史料文献非常丰富的情况下,艾克萨维尔的所谓奇迹竟能如此传播,那么那些出
现在很少有资料考证的年代的传奇到底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就可想而知了。
新教和天主教都相信特异功能能治病。在英国,国王的触摸可以医治一种叫做“王
之邪恶”的病,被封圣的君主查理二世(Charles II)就曾触摸过大约十万人。陛下
的御医发表文章记载他曾治愈六十个病患,另外一个医生则说他自己曾目睹数百位
病人由陛下的触摸而获得痊愈,而且许多病人的病是当时最出色的医师也无法医治
的。当时的祷告书上还专门有一段祷文,是特意为国王以特异功能为人治病是用的。
后来的詹姆斯二世(James II)、威廉三世(William III)以及安妮女王(Anne)也在一
定程度上继承了这种功能,但是在汉挪威人(Hanoverian)继位时,国王的这种功能
就消失了。
黑死病和鼠疫是中世纪中普遍而又令人恐惧的疾病,有时人们把它们归因于魔鬼,
有时又认为那是上帝的惩罚。为了免除上帝的惩罚,神职人员建议的方法是捐献土
地给教堂。1680年漫卷罗马的黑死病就被认为是圣塞巴斯坦(Sebastian)发怒造成的,
因为他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在为他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以后,黑死病还真的得到了平
息。在1522年文艺复兴的高潮中,当黑死病给整个城市造成魔难时,罗马人起初没
有找到真正的原因。他们认为黑死病是由于恶魔,也就是上古的神灵的愤怒造成的,
所以就在大斗技场向丘庇特(Jupiter)祭献了一头牛。后来证明这种做法毫无助益,
他们便组织队伍去向圣母和圣徒赎罪,结果非常有效,其实他们早就该想到这样做。
1348年的黑死病大瘟疫在许多地方引发了形形色色的迷信风潮。当时人们最热衷的
平息上帝愤怒的方法是迫害犹太人。具估计,在巴乏利亚(Bavaria)有十二万犹太人
遭到杀害,在厄福特(Erfurt)被害的犹太人是三千,在斯曹斯堡(Strasburg)则有两
千犹太人遭受火刑,如此等待。教皇自己对这些暴行曾表示反对。黑死病大瘟疫的
最独特的影响发生在西奈,当时已经决定对那里的大教堂进行大规模的扩建,而且
相当大的一部分业已竣工。西奈的居民认为,瘟疫的流行是由有罪的西奈人引起的,
是上帝对他们建造如此宏伟的大教堂的狂妄心态的惩罚,尽管瘟疫在其它地方也有
发生。因此他们停止了教堂的扩建工作,那个没能完成的建筑至今还坐落那里,作
为他们诚心忏悔的见证。
在迷信的方法被普遍地相信可以有效的治疗疾病的同时,对药物的科学研究也遭到
抵制。那时开诊的医生主要是犹太人,他们的医术主要是从穆斯林教徒那里学来的;
人们常常怀疑他们在利用魔术,但是因为这种怀疑能够增加他们的收费,因此他们
往往也就将错就错地默认了。解剖被认为是邪恶的,因为它可能会影响身体的复活,
而且教会也不喜欢看到流血。由于对《巴尼费斯八世的牛》的误解,枝节尸体则是
完全被禁止的。在十六世纪后半叶,基于“肉体的疾病往往是由罪孽引起的”判断,
教皇匹尤斯(Pius)五世重新颁布了早期的指令:医生在给病人治病之前必须把牧师
请来,如果在三天之内病人不向牧师忏悔,医生就不能为其治病。在当时医疗条件
日益退步的情况下,他的做法可能还是比较明智的。
在对精神紊乱疾病治疗的上,迷信的方法保留得比对任何其它疾病的治疗更长,这
一点是不难想象的。精神错乱被认为是恶魔附体,这种说法可以从《新约》中找到
权威的证据。某些情况下,它可以通过驱魔术,或者通过触摸圣徒的遗物得到治疗,
圣者的命令也能够使魔鬼离开。有些时候某些奇怪的气味会和宗教混在一起来使用,
比如:“当魔鬼附到一个人的身体时,或者魔鬼通过疾病从内部控制一个人的时候,
把白羽豆汁、天仙子和大蒜放在一起,用主教的权丈捣碎后再加上淡啤酒和圣水”
就是一种药方。
上述方法一般不会造成大的伤害,但是不久人们开始认为最好的驱除魔鬼的方法是
折磨它,或者摧毁它的骄傲,因为骄傲是魔鬼撒旦堕落的根源。恶臭的气味和令人
作呕的东西常被用来驱魔。驱魔的配方变得越来越越长,并且越来越污秽不堪。仅
在1583年,维也纳的耶稣会就驱除了12,652个恶魔。但是当这种比较温和的方法无
效时,病人便要受到蹂躏,如果恶魔仍然不离开的话,病人就将遭受酷刑。多少个
世纪以来,无数无助的神经病患者因此而遭受了野兽般的刽子手们的酷刑。即使后
来那些造成这些迷信的根源已经不再为人们接受的时候,利用折磨来治疗精神病的
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不许睡觉和鞭打就是两种通用的方法。乔治三世在精神病发
作时就受过鞭打,虽然没有人认为他只有在犯病时才有魔鬼附身。
在中世纪时期,与治疗神经病密切相关的是人们对巫术的相信。《圣经》中说: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出埃及记》,第二十二章,第十八节)。因为
这句话和其它一些原因,威斯莱坚持:“任巫术横行便是放弃《圣经》。”我认为
他的观点是对的。如果人们坚信《圣经》中的话,他们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消灭
女巫。现代自由派基督徒虽然仍坚持《圣经》的伦理价值,却不再咬文嚼字地坚持
类似的文字,但是在过去的年代中,却由于人们把《圣经》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
当成行动指南,而使数以百万计的无辜的女巫被残酷的折磨致死。
关于巫术的议题,或者更广泛一些,关于魔术与邪术的议题是非常有趣又非常朦胧
的。人类学家发现,即使对于非常原始的人种而言,魔术与宗教也是有区别的。人
类学家区分二者的尺度符合人类学的标准,但是却与用来判断、迫害巫术所采用的
标准不同,后者是我们这里所感兴趣的。瑞沃(River)在1924年出版了一本名为《医
学、魔术与宗教》的书,那是一本关于马来尼西亚人(Melanesia)的书,写得非常有
趣,他在书中说:“当我说到魔术时,我是指某种系统的过程,这种过程的功效是
由人自己的能力,或者是由某种物体的天然属性所决定的。而宗教则是由另外一种
不同的过程构成的,这种过程的功效来源于某种非人类与自然的意志,某种具有更
高级能力者的意志,这种意志需要通过祈祷和祭献仪式来获得。”这种定义适合于
对待以下的一种人:他们一方面相信某些无生命的物体,比如某种稀有的石头,具
有奇特的功能,另一方面又相信所有非人类的精神都优越于人类。不过中世纪的基
督徒和伊斯兰教徒则不是这种人。诚然,点金石和万灵药被认为具有神奇的功能,
但是那几乎主要源由于科学的原因,因为它们都是用科学方法获得的,而且它们的
功效绝不会强于现在医学上应用的镭元素。中世纪所说的魔术,是需要借助某种精
神的帮助的,但是这种精神不是魔鬼的精神。对于马来尼西亚人,好的精神与魔鬼
的精神几乎没有区别,但是在基督教的教条中,这种区别则是非常重要的。撒旦和
上帝都能够制造奇迹,但是撒旦用奇迹来帮助邪恶的人,而上帝则用它来帮助好人。
这种区别在《新约》中已有记载,并且为耶稣时代的犹太人所孰知,因为他们曾经
指控耶稣在撒旦的帮助下制造了魔鬼。在中世纪,邪术和巫术主要地,尽管并不是
完全地,被认为是对基督教的攻击,它们的特殊的罪孽在于与地狱中的力量结伙。
奇怪的是,魔鬼有时可以被诱导做出一些事情,如果那些事情是被其它什么东西做
出来的就完全可以被认为是善事。在西西里(Sicily),至今(至少是不久以前)仍然
保留一种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木偶戏,1908年我在派勒莫(Palermo)看过一出戏,演
的是查理麦至(Charlemagne)和摩尔人(Moors)之间的战争。在大战之前教皇得到了
魔鬼对基督徒暗中相助的许诺,剧中的一个情节演到,漂浮在空气中的魔鬼帮助基
督徒获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尽管这种杰出的战迹,教皇的行为还是被认为是邪恶
的,查理麦至自己也为之震惊,尽管他是这场胜利的受益者。
现在那些认真学习巫术的人大多数都坚持,在盛行基督教的欧洲,巫术是异教遗留
下来的,异教崇拜的上帝就是基督教所说的魔鬼的精灵。尽管有证据显示,异教的
某些东西往往与魔术的手法混合起来使用,但是很难就此把巫术完全归结于异教。
在基督教产生之前的上古时代,巫术就是一种要受到惩罚的罪行,罗马法典中就有
制裁巫术的条文。早在公元前1100年,拉米斯(Rameses)三世的一些官员和妻妾们就
是因为巫术受到审判,他们把魔咒贴在国王的蜡像上,妄图以此咒死国王。作家阿
普雷殴斯(Apuleius)由于娶了一个富有的寡妇而惹恼了他的儿子,在公元150年以玩
弄巫术罪被起诉。但是象奥赛罗一样,他成功地说服了法庭,使法官们相信他仅仅
是用了他自然的魅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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