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andymm1128(盈袖暗香·朵朵)
整理人: sandymm1128(2002-06-23 20:02:52), 站内信件
|
子夜之囚
我追赶太阳,黑夜追赶我。
如果我追赶上太阳,它的强光与炙热将使我消融。
如果我被黑夜追赶上,它的沉暗与死寂将把我淹没。
为了永远独立存在,我把追赶的脚步逗留在太阳与黑夜之间。
——《追赶的智慧》
1
我慢慢地收起画架,把画贴在墙上。黄老师踱了过来说,小月,从水彩画上来说,地球上的物体是没有黑白两色的。他指着我画上的黑白相间的餐布说。
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画室。
深夜做完节目回来已是凌晨2点了。我看到门口坐着一个抽烟的女人。
看到我来,缓缓站起身,她穿着一身黑,怀里抱着一只小狗,毛茸茸地,像球似的,睁着眼看着我。这黑白两色很是耀眼,我觉得窒息。
是珊么?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嘴唇干干的,脸色苍白。
进了屋,小狗就呤当呤当地四处跑动起来。
我听到她轻轻喊了声,咪咪。声音沉沉地,冷冷地。
洗完澡出来,珊在客厅坐着,手里夹着烟,没有点着。
我爸全跟你说了吗。她问
没有,他只让我代他照顾你。
她微微笑了一笑,转身进房。
我冲着她的背影说,喂别在我屋里吸烟好吗。
她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我,想了很久然后说我会付房租的。但,吸烟,嗯请尊重我的嗜好,好吗?然后放声笑着走入客房。
天啊,当时我真想一个锤子把她敲晕。什么人来着这是?
咪咪歪着头看着我,眼神很天真,很纯净。
魔鬼女人和天使狗?我觉得很有趣。
天微微泛亮时,我关了电脑上床睡觉。迷迷糊糊之际,忽觉有人轻拍着我的脸,睁大眼一看,珊笑眯眯地说,亲爱的,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我气鼓鼓地说不会自己找啊。
会呀,但是想你陪我一起找嘛。
天啊我受不了了,去死吧。我举起枕头朝她丢去。她却轻盈地一闪而过,然后哈哈大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纳闷了。仿佛昨晚苍白的容颜不是她的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2
一个星期后,她父亲告诉我,珊已是个结过婚的女人。大学毕业就与一男子结婚。不到一年,因丈夫有外遇而离婚,那时她才24岁。从那以后,原本开朗健康的珊就变得沉默忧郁起来。半年前,珊忽然离开上海,来穗工作,她父亲不放心,就让她和我一起住,方便照顾。
说让我照顾她,其实是珊照顾我多一点。这一个星期来,珊总在早上7点煮早餐给我,我在电台做午夜节目,早上是不吃早餐的,因此总是胃痛。而珊总会准时抓我起来用餐。然后自己化妆上班。
她是一个不用睡觉的人。往往半夜都还在客厅吸烟,早上一样神采奕奕地去上班。让我十分佩服。
白天我就在家里画画,睡觉。晚上才上课、工作。对我这样一个黑白颠倒的人,珊却是一个极好的朋友,不用怎么说话的,我明白她,她也明白我。这样的生活倒也比一个人的时光要好过得多。我开始习惯了珊。
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子来敲门。说找咪咪。我正准备关门。就听到珊,冷冷地说让他进来。
咪咪?我觉得好笑,低头却看见天使狗,对着那陌生的男子猛摇尾巴。我意识到这也许就是珊离开上海的原因了。
而那个男人却在我的地盘住了下来。从此珊不再抓我起来吃早餐,半夜也不见她在客厅抽烟了。只是白天那个男人光着膀子在我屋子里晃来晃去。让我觉得极不自在。
我期待着一个解释。
却没有得到满足。
两个星期后,男人忽然对我说,要走了。
他说,我是一个有家的男人。
珊呢?
男人略略一笑,没有说话,走了。
珊那天回来,抱了满怀的玫瑰。看着空空的卧室,紫色的玫瑰落了一地。神情落寞地跌坐在地上。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泪痕。
我轻轻地搂着她,感觉到她在瑟瑟地发抖。
3
珊还是那样不睡觉,晚上吸烟,早上化着浓浓的妆去上班。却经常忘了喂咪咪吃饭。有一天晚上我做节目时,一个女人打电话进来,只嘤嘤地哭,没有说话。我知道是珊,那沉沉冷冷的声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回到家,烛光摇曳,珊坐在烛火中间。幽幽地说,今天我27岁生日。
我跪坐她面前,陪她喝红酒。对于这个不幸的女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月,他是有老婆孩子的。她转动着酒杯,小小的酒杯在烛火下,晶萤剔透。咪咪眯着眼,温顺地在我身旁趴着。
我知道他不属于我的,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像飞蛾扑火一样,我爱着他。
我说珊,你完全可以有新的生活,为什么要死守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呢。
她惨淡一笑说,就像死囚一样,出不来了。
我看着她,不化妆的珊,苍白得像纸一样。
两个月后,珊怀孕了。我陪着她从医院里走了出来。她显得很平静。
那天晚上,当她又坐在沙发上抽烟时,我摁灭了她手中的烟。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痛哭出声来。我抚着她的发,直到她沉沉入睡。
后来我帮珊辞掉了工作。让她在家安心养着身体。男人却一直没再来。
再后来珊的父亲把珊接走了。说不回上海了,要回青岛老家。
走的那一天,天下着雨,珊穿着孕妇服,肚子鼓鼓地。咪咪却怎么也不肯跟她走,我对珊说,让它留下吧,它不舍得走呢。
珊感激地看了看我,眼眶中有泪水在涌动。我不忍看,转身把门关上。
在阳台上,看着珊远去的身影,我的泪夺眶而出。
几个月后,男人来找我,我说死心吧,珊不会再见你的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男人一脸绝望。也不多说话,就走了。
我明白,生命中那几个碰触不得的旋律,我必须一直为其守口如瓶。
第二年春天,珊打电话来说她产下了一女婴。说现在生活很好。我说咪咪也很好,叫她不要挂念。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我依然做着午夜节目。常常盼着有一天珊能再来个电话。却总没能盼到。
一年后,我回到家,发现一黑衣女子坐在我门前。我轻笑出声,眼眶热热的。
珊,我等了你好久了。
她也笑着说,我要去香港了,我嫁了一个香港人,女儿也一起去。我没有再多问。
咪咪却已不认得主人,朝着珊叫个不停。
那一晚,我们在酒吧喝了好多酒,珊睡倒在我身上。
她的眼角有了许多鱼尾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