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eyqing(阿喻)
整理人: rainny(2002-04-08 11:04:5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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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我又在时针压在“3”的瞬间醒转,室内的空气沁凉如水,床前的清光静谧细碎,而我心中的温柔也恰如初涨的新潮轻拥着那数晚来都在重复的梦境。停不下了呀,就像那一室践约而至的夜雾永世追逐黑暗,我的梦呓怎么可能停下?梦呓是说给自己听的前尘。遥遥的,远远的你啊,可曾感觉到,有什么侵入了你的梦魂?那是风啊,云高,那就是风啊。
此刻,我活脱是个幽灵,随手披在睡袍外的黑皮大衣把袍裾衬得分外青白,我的脸色也分外青白吧。枯薄的长发像死了般伏在脑后,无声无息。这样的冬夜竟没有一丝风?月悬得比任何一夜都高,身畔没有一缕云。哦,我坦然,风,都随云去了。
拖鞋的声音很响,“嗒、嗒、嗒”的,与你那辆半新旧自行车的歌声相仿。我又想笑了。前面的白粉墙上曾留下红砖头画过的印记:“我的车夫──云高先生到此一游。Windy”
“Windy”。多少年啦,云高,你的Windy还是否你的Windy?而我的云高又是否还是我的云高?我们的岁月似乎总停留在那个大一的雨季──一把浅灰的伞下一张清秀温和的脸--那天我狼狈地站在雨中,手里拎着被风刮烂了的伞。原来,原来是你先走近我的?原来……怎么会这样的呢,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节,竟在这二十几年后的今夜才恍恍惚惚地觉出它的由来。
褪色的绝不止我那一脸小兔般怯弱的表情,这许许多多日子以来,我都在忙着为自己,也为你,改动原先风雨不侵的年轻容颜。“年轻是件好事吧。”我不止一次地对我的学生说。只是,没有走过年轻的心灵又怎能知道,年轻是什么呢?──我想起来了──是我随意挥掷光阴的潇洒。那年,我们都很年轻吧,不知道除了大悲大痛之外尚有一种苦涩的会随日月而生长的并不叫痛的东西。
起风了,常绿的南国有常年的落叶,也有常年的落花,于是我桌上便常有一竹篮你戏称“痴儿”的凋零了的生命。风,本就喜欢收集天地间的痴情。我忽尔觉得有点冷,抬头,黄澄澄的一轮还恋恋地拽着桦树的手,它们明晚不是还可以见面么?周而复始的行迹真令人羡慕,而我,周而复始的只是一个梦。
方才,我梦见什么来着?准是那条河,我目送你背着行囊远去的河。浓雾、流水、河岸芦花瑟瑟,脉脉的流水在轻声呼唤,风一丛一丛地舞过,欲辩难辩的是隔岸小山坡背面的云影……然而,我不可能没梦见你,云高,不可能。心底的温柔是如此真实,又依依稀稀地近似许久不曾有过的心事轮廓。说到心事,已然不大确凿,二十年前笔尖掉下的花才叫“心事”,我,在这样一个微寒的季节,还有什么资格说?
我仓促地转过身,在太阳看见我满脸风霜之前,回家吧,没有别的选择。但,除了流浪便什么也不会的风,又有什么家呢?我僵在巷口不知进退。天际,红霞微现,风起处是始点,风止处是终点,云的旅程总有风的痕迹。只是,风的旅程呢?
----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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