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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上帝的“踪迹”与人类“知性”的历史((下)
发信人: gd-ldh(李杜韩)
整理人: yanboguang(2002-07-20 23:57:03), 站内信件
诚之兄、九兄弟、哈兄:

   这个下篇本来没有发的必要了,因为诚之兄已经说了他的表达原有不清楚的地方,使小弟认为他说的在哲学领域也没有神的踪迹,他已经纠正了。可是,既然已经写了。还是发吧,占一点版面,提供一些参考给朋友们,也不算罪过吧。
   然而,又必需说的是,我这篇东西的题目太大了,不好。“人类知性”是个很大的叫法,而里头我只说了希腊与中国,这代表不了人类知性的全部问题,甚主要问题能说出多少也还是个问题。但既然用开了,也就继续硬着头皮吧。在这个下一篇中,我想简单说说关于中国古代哲学中的“神”。然后,回答一下九歌兄关于“幻觉”的说法。

    儒家的起源与巫术很有关系。这是近年国内学界一致认同的。儒家经典只止是《四书》,还有《五经》,《五经》中的《诗》《书》《易》《春秋》《礼》均提到大量的宗教观念,并形成儒家核心的一部分。怎么能够说中国古代哲学没有神的踪迹?我凭记忆,再翻了一下书,随便挑来几个:
   “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书 康诰》)
   “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诗 大雅 民王》)
   “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书  召诰》)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诗 大雅  烝民》)
    这里的天就是具有神性的天,而不是自然之天。“祈天永命”是古代国家统治者一定要有的心愿和行动。周人鉴于夏王朝的历史教训,提出了“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的结论,深刻地阐述了天命对人的要求,天命于人是报应不爽,不在来世而在今生。后人更把这种思想进一步发挥,《国语 晋语六》云:“范文子曰:‘吾闻之,天道无亲,惟德是授,吾庸知天之不授晋且以劝楚乎?’”
    对于孔子而言,他没有正面说“天”的性质,庄子说“圣人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这是对孔子的一种解释,但是我们在接受孔子不喜欢谈天的“神人偶像性”的之余,也应看到孔子并没有否定天的神性,只是他对天的神性的理解更深沉、更哲理化而不是偶像化而已。 我们从他的语言中仍见其意思:“知我者其天乎?”“畏天命”“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这个“天”无疑是具有神性的。朱熹解“获罪于天”一句,以“理”释之:“天者,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对此,清代大学者钱大昕批评朱的说法不合理:“‘获罪于天,无可祷也’,谓祷于天,岂祷于理乎?”
    孔子有一句话是很多解释为自然之天的,就是“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一句。现代大哲学史家冯友兰先生有一个解释:“孔丘这段话无非是说,上帝也可以‘无为而治’。说不言说证明他能言而不言。当然,说天发号施令,并不一定象小说中所说的,上帝坐在云霄宝殿上,对他的文武百官,发布圣旨。只是说,自然界和社会中以及个人的事情的变化都是上帝的意志的体现。”(见氏著《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册,人民出版社)这个说法还是很合理的,符合儒家的内在气质和学说宗旨。因为《孟子 万章上》有一段话正好与之内合:“‘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已矣。”“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这说明了“天”无言,但是天意常向人表示,人是感受得到的。当然,孔子那段话,也常被人用作唯物主义体现来解释,变成孔子“存而不论”的一个证据。但即便如即,“天”在孔子那里是与传统的认识还相一致的,并没有什么创造性、突变性的定义或观点。他说“信而好古”“吾从周矣”,这些是夫子自道语也。
    孔子最有创造性的是他的“仁学”。仁与“天命”有着内在的联系,现代大儒学者牟宗三先生就认为:“孔子建立‘仁’这个内在的根据以遥契天道,从此性与天道不致挂空或悬空地讲论了。如果挂空地讲,没有内在的根,天道只有高高在上,永远不可亲近人。因此,孔子的‘仁’,实为天命、天道的一个‘印证’”(见氏著《中国哲学的特质》,上海古籍版)孔子之后的儒家就很讲“性与天道”了,《中庸》即云:“天命谓之性,率性谓之道,修道谓之教。”再明白不过了。儒家的含混只是不喜谈神鬼式的“天”,但是他们知道“天”意常在,是人一定要敬畏、侍奉的。祭天历来是中国人最重视的宗教活动了。
   《左传  僖公三十一年》中载:“卫成公梦康叔曰:‘相夺予享。’公命祀。宁武子不可,曰:‘鬼神非其族类,不歆其祀’”这个思想被儒家继承并确立为正统的祭祀的原则思想。《小戴礼记》就云:“天子祭天地,诸候祭社稷,大夫祭五祀。”非常讲究。这里,“天”与“地”皆有灵性之体,绝对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科学与哲学概念。儒家对鬼神的含混,只是少数的作家,大数学的儒生儒家学者是持有神态度,特别是皇家贵胄,对祭祀之讲究为一年中的大事。“天”“地”“阴阳”“太极”“五行”“四方”等等概念都具有深深的神秘色彩。我想城之兄应该多读些原著,多看些专门的研究专著,不能靠网上的一些文字就认为儒家的“天”是哲学概念不是宗教概念,其实于此哲学与宗教是合一的。
   《周易》是极为复杂的一本书,到底它算是哲学著作还是宗教著作?这要看介定者的角度了。中国上古宗教有所谓“神道设教”这说,在《周易》中得到极大的肯定:“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以“神道设教”正是儒家眼中上古圣人一件极大的功德。在儒家经典中,对神秘数字的崇拜还大量存在,《易》是其中的典型者。《易》之术数皆具神秘神奇的力量,所以历来说《易》象与数、理与数是分不开的。无神论与儒家思想从本质上说不是一定能相容的。因为极端的无神论必然对“天地”不敬,不敬天地,那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纲常”最终都失去其神圣的本位,再不是人必然要敬畏服从的了。所以,范缜等人的无神论在中国哲学史上影响甚微,它只是以一篇佛教与之辩论的文章这样被记录下来,而且不入正典。这种无神论中国思想史上甚少。
    其他的儒家经典如《诗经》就多次提到“上帝”,“上帝”就是中国心目中的“天帝”,这种观念虽然是古已有之,但是儒家并没有反对,一点异议都没有提出。这能说儒家的哲学中没有神的踪迹?
    在儒家中有一位荀子很独特,他是一位倾向唯物的作家,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说法。他的思想大量吸取了法家、道家等儒家之外的思想,《荀子》一书内含丰富而深刻,可惜他的思想没有被并入正统之列,只是百家中的一种,在董仲舒的“罢黜”中沉暗于史海中达两千年。汉儒思想直是有神论的典型表达。神在这里显得极为重要而突出。儒家的正统地位的确立与统治者的有神观分不开。此点无需含糊其词。


    总之在我看来,在人类非宗教的知性活动中,“神”的作为仍然是大量存在的,只是我们这些受现代文化影响的人始终不承认而已。从古到今,许多大学者都是有神论者,这一点只要我们扩大一下自己的视野就不难发现了。基督教的哲学神学并不是到了中世纪就停滞不前,就逐步被科学所淘汰,而是它继续发展。它在近百年不断回应来自社会的新问题。《圣经》说“神是活人的神”,上帝的道是又新又活的,时刻都是又新又活的,因为上帝是无限的,人在上帝的无限内奔跑、学习,必然每天都得到新鲜的营养,而基督教的思想体系同样如此,它不会停滞不前,它不会固步自封。如果一个基督教徒说,上帝的道理全部在《圣经》里,并且教会的传统已经把这些道理总结得很完善,下来的工作就是我们自己怎样按部就班地练习了,如果这样说,我可以肯定他的话不对,没有对上帝的道理解深透。因为这等于否定了上帝的“活”,上帝的道被封闭在《圣经》里了,这怎么可能呢?同时也否定了基督教徒的自由和基督教的活力,把基督教的精神锁在两千年前的传统的某个或某段时空中了,这又怎么会是真实的真理呢?
    神向人显现他。天启是获得上帝之道的最大途径。在《圣经》,我们知道,在他创造的万有中,人是最具特殊性的,上帝最关心的也是人。所以上帝的救赎也是一多元维度的计划。上帝向人显现他,这个显现以许多的不同的形式形态来进行。例如,新约中,上帝是“三位一体”的真神,在旧约中上帝被称为“话语”“灵”“智慧”等。这位神既向着全人类,又人他的特别的拣选,这就是以色列,《诗篇》说:“他(神)发命在地,他话语颁行最快”“他将他的道指示雅各,别的国他都没有这样的侍遇。”从这个角度看,为什么以色列是世界上最早的一神教国家,因为神特别的挑选,这个国家的人民最早确认宇宙间这位独一的真神、至高至善、自有永有者。
《新约  希伯来》书说:“上帝在古时藉着众先知,多次多方的晓谕列祖,就在这末世,藉着他儿子晓谕我们。”这种“晓谕”的方式有许多种,有耶稣的受难复活升天,有象《启示录》那样的对将来的预言,有如耶稣和门徒所行之种种神迹,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记载因为仅见于文字,现代人无法亲身于当时的环境中断定其具体的情况是怎样,所以解释就往往不同,尤其教外之人,以科学的眼光对待这些过去的事情。能够解释的说是自然的什么现象,不能解释的有些学者,干脆否定其是历史上真有之事,认为是神话。我曾说过《圣经》中有大量的寓言、传说乃至神话,但是我的理解并不是象时下一些学人那样,神话和寓言就是没有真实依据的天荒夜谈,我理解的神话和寓言是这些文字不能直观其表面的信息,不能以生活经验或者科学实证的实验法来看待的,这些文字必含有深层的多重的意义,有诗一样的暗示、覆射、寓指甚至反讽等等意味和作用,这些文字中的信息肯定是真的,但是事件的理解却不能以经验当之。其实,任何宗教经典的阅读都有类似的情况。否则的话,我们只能把众多宗教的记述称为“幻觉中的沉思”了。


    至于您和九歌兄弟提到的“神迹”与“幻觉”,是个有趣的话题。说是“幻觉”,这是纯唯物的说法,而且显然带有“贬义”,把一些宗教的证据说成是“幻觉”,其中恐怕不少宗教徒会有点不舒服,九兄弟,我们换一个叫法好不好,我提议用“异象”这个词。当然,为了行文的方便,我也会用“幻觉”一词。我知道您的文字中并没有贬低这种宗教现象,而且认为科学会最终找到较合理的解释。这点我很欣赏您的客观。
   我初次遇到神迹时,虽然无可抗拒,但是我并不是个容易驯服的人。我虽然不懂具体的科学学说,但是科学的批判精神怀疑精神我还是有,而且非常严重的。我只说了一点我的内证,请您们两位想想,象我这样读了这么多哲学书,于文、史、哲浸泡了这么多年,而且在归信上帝后依然思考和沉浸在其中的人,一次“神迹”就能使我的思想驯服于上帝吗?我可不是保罗那样的出身,我是一个无神论走出来的人,怀疑、质问、远离是常有的事,直到近年我还在反思我的经历,这种对于“幻觉”的警惕性,恐怕我并不弱于两位。我这里说的是我的“任性”,不是说自己的优点。但是,经过若干年的信仰生活,我以为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少意义了。为什么?
   第一, 神是创造万物之神,所有天地间的作为都是神迹。我觉得,神迹尤如启示,分为“普遍的”和“特殊的”。不要以为最大的神迹就是人类惊叹的伟大得无法想象的(例如“五千人吃几条鱼之”类)才是,的确那些也是,但是最大的神迹是最普通的,那就是神创造的这个我们每时每刻都依存着的世界,和我们的人心!我们的心证明着神,神也在每天通过他的作为和关爱证明着他,只是世人不算数,不看作是神迹。上帝对耶稣说话,其他的以色列民众说“打雷”了,你看,同一种现象,在这里是一个信息,在那里中另一个信息。这是应了经上说的神“向聪明通达的人隐藏,向婴孩显现出来”的话。因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架子,他要考察神的作为,认为通过考察了,才会信,这是神不能接受的。而聪明人了不能接受一个自己无法测度的至高者,无法接受自己是被造的地位和身份,所以他认为这不是真相。肯定不是!他不接受神,这样两者隔阂了。
    对于聪明人来说,见到神迹,也当没有。就象上面说的上帝与耶稣说话,其他的百姓说“响雷了”。在西乃山下,百姓明知摩西颁布神的诫命,不可崇拜偶像,他们就是不信,造了一个金牛犊,说这就是神了。这样的人心,神再显神迹有多少作用呢?人的信说到底不是因着神迹。神迹只是一种神与人沟通、帮助人的手段。神迹的领悟必然在神已有的信息之内才是准确的,否则魔鬼也可以显神迹,有神迹的就是神,这不对。人普遍的是天生喜欢惊奇的新鲜的东西,而对于身边的一点一滴反都容易怀疑和忽略起来。神与人的关系,证明他是神,这种证明人的心是知道的。例如说,文化因素,我觉得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是个什么样子,出些什么人才,总体上是受到神的安排的。人类历史是神与人共写的历史,尽管这样说没有科学根据,尽管我深知历史学不会这样认为,当我写作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写。但是,从一个信徒的角度,必然相信并同意这是事实。《圣经》那句简朴的“神叫日头既照好人,也照歹人”,我以为寓意极度深刻,其包含何其广大:神所行的就是普天之下可行之事,历史与文化,难道他完全没有参考吗?他的参与是不动声色的,孔子说的“天何言哉”一句确是切中了至高之神的一个极大的作为!比许多基督教徒领悟的还深刻得多!在这么的国家、民族、群体和个人纷繁复杂的人事背后,不是有神在默默地做着他公义公正的工吗?对于绝大多人而言,在非常冷静的情况下反思自身的经验,无论我们怎样用自然的、数学的方法来解释,都感到比起冥冥中有神意的说法单薄得多。在这里,所谓的科学数据统计,显得很外在。
    而就基督教徒个人的生命而言,耶稣要求人祷告时独自一人关起门来,这不仅是要求敬畏,更本质的是恢复神与人的父子关系,您见过一家人在大街上拉家常的吗?这种内证绝对不是什么“幻觉”。在每一个信徒中都有!
    我说过,信仰是最终是自证其合理,因为它的超越性非科学能统辖,甚至非科学能解释。
    第二,幻觉”也好,“梦想”也好,这都不能否定神的存在。因为如果从逻辑的终端看,神是无所不能的,难道“幻觉”和梦,他不能利用向人传达信息吗?既然不能从逻辑和科学上证明过没有神,那与“神”有关的一切现象,最终也是不能一概否定的,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逻辑设定。上帝以大量的“异象”来向众先知和门徒说出他的话,整本《圣经》到底有多少异象?《旧约》中占了极高的比例,《新约》中最著名的几篇都是充满异象,难道都是假的?这样,整本《圣经》的意义何在?它对西方文化两千年的影响岂非人类的疯狂?例如,雅各与上帝在梦中率跤,雅各醒来脚跛了,你可以用科学地解释他是得了一种什么病,睡醒了脚就不变成这样了,他在梦中见到的不值一提,与他的病无关,是幻觉。但是问题重要的不是他的脚跛了,而是这个梦对雅各和整个以色列民族的意义,是梦中的信息!再如,上帝以彩虹为约,现在看来是物理现象,但是问题的重点不是这条虹是物理的还是上帝突然在诺亚面前“画”在天上的,这个故事的重点是“约”的性质与“约的内容”。这在宗教学、神话学领域会是个很好的题目,但是科学一句是物理现象就以为否定了神,太简单化了,如我上面说,上帝的创世与世界的关系是无微不至的,普通的物理现象完全可以作为神迹神的见证来运用到神的工作上来。证明了彩虹是物理现象,不能证明“约”这中上帝的“在”及与人的关系为非,这完全是两码事。
    第三,上帝是独一的真神,而上帝的显现则是多种形式的,他极为生活活泼,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入你的生命。这种突然一击的方法,我是亲身经历了,象保罗、象摩西、象被召写《启示录》的老年的约翰,都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遇见至高者。这的确是极有效的方法。它能唤起人潜在的对神的敬畏,当然,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事后的思考结果。“异象”永远有它的妙处,这也是众多信徒共有的体验。
    第四,但是,最后我要说一些其他肢体也许不说的话。就是任何信仰证据都是不“完满充足”的,都有靠人以勇气和判断力去补充那些“不充足”的地方。这就是我说的信仰的勇气,这是宗教上的普遍现象,没有这一层,我们的信就象小学生学数学那样,老师和题目的提示直白得无法再说。这些的“信”是没有生气的,唤不起生命的潜能,也见证不了主的恩典和能力。《圣经》上有一个“十个童男童女”的故事,这个故事可以说明:您主人的行踪和心意是您不会完全知道的,他什么时候施予奖惩,其结果去到什么具体的地步,是人无法估计得到的。所以,信仰是一种最大的冒险。拿自己永远的生命作投资的冒险。但是,这个开始和结束却不在人的掌握之中,乃在于神,象我说的我想不到自己的信。以上所说的构成复杂的辩证法关系。

    诚之兄、九兄弟,我说得太多了。恐有失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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