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zhbp()
整理人: yerk(2002-03-10 19:07: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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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人忧天之问题少年
我要讲的是很真实很真实的故事，其实就发生在我们家里。
我有两个表妹，大的那个是我较小的舅舅的孩子，而小的那个是我妈妈的大弟弟的孩子，一个高一，一个初一，而我已经大四，这样的年龄差别，显然得描绘出一个断层，起初我对这个断层是不以为意，或许是对自己的表达沟通能力有了些须虚妄的自信，又或者是对自己个性的随和抱有十二分的幻想，我以为我和表妹们之间是没有代沟的，造成我这样错误幻觉的一大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和她们接触得太少了。不能不提一句现代社会的人情疏离，一家三口人，就把世界隔绝在了圈子之外，甚少的宽容甚多的自私，科学不情愿得做了毁灭情感的帮凶。
去年，因为大表妹要中考，她的父母要忙生意，便让我负起管代之责，暂时和她搬出去居住，我另外又找一个化学系的女孩一起，因为表妹的化学成绩时常不足20。表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舅妈，年轻的时候是远近文明的美人，表妹年幼的时候也好看得如同画报上的童装模特，害得我一写有关人物的作文就拿她做题材，她天生的一头圈发，成为独特的个性标志。在我的记忆里，表妹并不是调皮的孩子，她很少出去玩，和朋友的沟通时常靠电话完成，她的成绩不佳，大约是因为不爱读书的缘故，记得她更小一点的时候，我曾经强制性的陪她一起读书，她不情愿得坐在灯下，拿着我给她的一本《卓亚和舒拉的故事》，一晚上才翻了三页。这还是看故事书，不知道看课本的时候，又会是什么状态。
去年，和表妹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免对她有了更多新的认识。表妹实际上远要我比我想象得狡猾得多，比方说她包里揣着两个传呼，一个粗笨一个小巧，大的那个是我舅舅退役下来给了表妹，是用来捆住她的无形束缚，而小巧精致的那个则是她男朋友送给她的礼物，表妹对待这两个传呼的态度也迥然不同，大传呼一响她就皱眉头，别扭半天也不想回电话；而小传呼一响，她便来不及做表情，冲着电话飞奔是正经，自然的，那个小传呼的存在是她父母所不知的。表妹是在掌握了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的事情后，认为抓住了一点小尾巴，才坦然将事实讲出来的，实在不太知道，原来现在的初中生都是如此有钱并如此浪漫的。表妹的功课，实在很一般，而一般的原因是她可以坐在灯下面对书本，用4个小时看一道题目，她用不懂做借口，而现在的孩子惧怕用功比惧怕蠢笨更甚，她们对于班里用功的那群同学的嘲笑与蔑视是超乎我的想象的，因为在我的观念里，依旧是用学习成绩作为衡量好孩子和坏孩子的基础标准，虽然分数不是决定值，但却至少是一个很好的参照值。表妹有一天甚至于逃学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家，到了深夜才回来，合家都很惊慌，在小心翼翼的探求了无数次之后，表妹才坦然，是因为忧郁的感情问题。你不要以为孩子的爱情就都是浅薄脆弱和青涩的，这样的以为事实上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表妹的想法证明了这一点。表妹的男友，或是她所谓的“老公”是在网吧里结识的，从某种程度上也算网友，以前也许还有读书，但后来干脆不读了，在社会上混日子，表妹认识他之后也风光了一段时间，时常去溜冰台球喝奶茶什么的，可这位仁兄那段时间因为和人群殴，被公安和仇家集体围剿，不得以说要避到东北那边去，表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仅倾囊相助，甚至想要两个人同甘共苦跟着他远走高飞，现代的孩子真是勇敢并独立，而这背后的潜台词是他们的冷漠与自大。她的出走行动终于被破坏的时候，她大哭，说以后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如此的不讲义气，这一年她15岁，口气倒是一派江湖。表妹是苦闷的，我这样说是因为她把自己的不快乐归结于母亲对她的管束，更进一层她又推断，她的不快乐是因为无法和父母好好沟通，可我那可爱的表妹，从小到大，她都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她所谓的无法沟通其实是很正常的，父母自然要工作，自然会把小孩子的江湖看成过家家，自然不会去研究韩流和流氓兔，也不会探讨漫画里网点纸的用法。表妹特别钟爱电台里11点半放的鬼故事节目，尽管她时常因为主持人惟妙惟肖的叙述吓的夜不成眠，除去她害怕不听的话第二天到班里和同学没有话题的缘故之外，我想那也是她在生活里寻求刺激的一种方法，那是她宣泄自我所需求的一种恐怖。我想我可以理解她应试生涯的无聊与枯燥，但让我不解的是她对于自己的未来一无幻想，在她的概念里，她最好的出路是通过她小姨夫的关系到深圳的私家医院里做护理，然后嫁给医生，过上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生活。我不知道影响了这些孩子世界观与人生观的东西是什么，又或者他们还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观念。我的朋友说她很担忧现代社会缺乏了悲天悯人的情怀，而和表妹年纪相若的孩子们，却连关心父母的概念也省略掉了，表妹的班里半数左右的人父母都已经离异，他们零散的生活、不确定的生活，一半一半不完全的生活配合着社会中的洋洋大观，构成了他们学生时代不能逃避的面对。表妹是淡然超脱的，至少从表象上看，她似乎不曾在意生活里的各种事情，一份青涩的淡漠，写在她年轻的脸上。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虽然只相差四、五岁，这个世界就完全不同，我们这一代人被灌输了正统常规的道德准则，我们用这个准则去衡量社会现象，至多也就是悲观绝望而已，而象表妹这样的孩子，他们的概念是在观察社会中形成的，等到他们这样实践所得的经验树立起来的时候，任何的经典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了不值一晒的垃圾，事实永远是胜于雄辩的。
如此几个月的相处，让我彻底的看到，原来问题少年并不仅仅是小说的题材而已。表妹在她的同龄人中绝对不算是个坏孩子，从某些方面而言，她还很单纯和善良，并且善感的很。
小表妹的样子和大表妹完全不同，她更具有一种嬉皮士的风格，在生活中的伸缩游离也让人咤舌，她年纪更小，更小却更老辣，更小却更狂野，更小却更敏锐。从某种角度上而言，这应该说是个好现象，毕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了。
小表妹出生的时候家里都指望她会是个男孩，虽然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可不能否认一家人还是怀着殷殷切切的期望，想要能够一举得男，给几代单传的家谱上续写辉煌，可小表妹就这样懵懂的来了，带着无辜也无谓的性别。小表妹不象大表妹那样小的时候极漂亮可爱和听话，她继承了父亲的三角眼，虽然伶俐却算不得漂亮，而伶俐的她更懂得如何在大人们多少有些排挤的暗礁里隐藏自己的缺点。可终究，她还是人小心眼少，无奈何得输在了大人们的明察秋毫之下，于是小表妹从小就落下一个爱说谎的罪名，尽管这个罪名或者也有大人们无意的心理作用。小表妹的父母感情一直不是怎么太好，而小表妹也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略微有了自卑的心理，象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越自卑的孩子越自傲，小表妹时常在受批评的时候摆出姿态把大人的批评不当做一回事的样子，于是她的性格上就再加了一条：脸皮厚。诚然，这条罪名就全是拜大人们所赐了。
小表妹童年的生活似乎很自由，自由里面有无奈，年纪小小的她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她爸爸本是个不安分的人，因此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是不安分的，于是表妹去学了足球，之后也继承了家庭里一贯的好嗓音和文艺细胞，伦巴和恰恰跳起来吓人一跳，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也可以摆出该有的风情，从某种角度上而言，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理解能力，加以时日，应该也会成长为网络中年纪小小却口吻沧桑的孩子。可当这个孩子，回到自己的家里，看到只有冰冷的锅冰冷的灶，她那常年不在家的爸爸和工作繁忙的爸爸，她对这个家充满了疑问，为什么我的家和别人的家不同呢？
这样的孩子太多了，谁来回答她们的问题？谁来给她们解释这一切？
很自然的，表妹不爱回家，喜欢在外面玩，和她同龄的孩子听不懂她所想的事情，她只好找大些的孩子玩，然而毕竟年纪小，所以无法和别人打成一片，表妹一直在夹缝里成长，尽管顽强却依旧无法摆脱放纵的命运，她考试的得分是很可怜的，这是我们家人在一次寄宿学校的入学考试里得知的，在这以前，表妹一直都借由作弊隐瞒所有的真相。
表妹的眼睛里，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有问题的，病态的，缺乏是非概念的，她这样想，是因为没有告诉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标准去衡量，又如何摆正自己的心理状态。
小表妹是外表活泼粗犷而内心细腻悲伤的孩子，她好好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那些不能与人共同分享的事情，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从不指望被别人信任。
我们家的两个孩子，各自有各自的苦闷，去年的夏天，她们俩一起进入一家远离城市的贵族寄宿学校上学，那样的生活是对她们有帮助的，而更重要的是，她们的父母无暇顾及她们的生活。我不知道我所看到的表妹们是否真实，又或者，那些都是她们对我设计的谎言而已。可我还是愿意相信她们，她们的苦闷与疑问，因为我想告诉她们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是一个只存在欺骗与猜疑的世界。
过年了，两个表妹一起回到家来，虽然我偶尔担忧着她们的成长，但她们还是在自顾自的成长，并且开始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自己的快乐和悲伤，现在的孩子，远不是大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也绝不会任人摆布去执行任何事。
问题少年？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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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有意思的文章，并且永远也看不完。http://www.softeden.com/wenxue/wx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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