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eva()
整理人: dyldm(2002-03-01 21:50: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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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逢四月一日
一
今天是四月,一日。
迷迷糊糊地来到学校,忽然发现周围乱成一团糟,哦,今天是“放榜日”。唉,是不是人老了记性会差?我总是忘记东西,甚至忘了几点起床上学忘了刷牙,最后连“放榜日”都忘了!
这次放的是质检的榜。我对“质检”二字颇为感冒。什么叫质检呢?大概是对这个人质量的检查吧!所以说考不好你就算个次品,不合格呢!
照例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看看手上的卷子,忽然心底涌起一阵阵涩涩的感觉,活象是往一个气绝身亡的倒霉蛋嘴里灌生柿子,讲也讲不出来。数学,哎,多少多少?六十?历史新高——心里暗道——再看看周围,哦,大家全是八十、九十、一百,红艳艳的一大片,刺眼地亮着,手中的六十仿佛是被扒光衣服游大街的,一时间躲也不是,藏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是数盲,哦,不,准确地说,是理盲,数学从来没有考过六十分,这次是题目太浅,所以才极幸运地拿个最高记录。嗯,该把这卷子收起来,以后还可以教育我的儿子呢!如果他也是数盲,哦不,理盲的话。
综合科也发下来了,居然是七十分。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唉呀,这么简单的单选题,我只拿了七十六,结果一共只考了一百二十,这叫我怎么办?”“就是,名次一定很靠后呢!”于是赶紧把手中的甚至整卷还不如人家单选题的破卷子收起来,以免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气血两衰。要知道,政治班的男生可不好当,一点小事就会让女“铜煲”们的嘴折磨得面目全非痛不欲死死不瞑目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犬不宁。
再翻就是语文了。我对语文多少抱一点希望,毕竟自命是半个文学青年,会耍几下笔杆子写一些酸得要命的豆腐块自娱自乐孤芳自赏,虽然平时测验常是平均分也挨不上边,但到底应该有点及格的影子吧?于是满怀希望地翻开,马上花容,哦不,草容失色气血两衰。三张卷子横加竖加才七十六,离及格线差了十四分之多,看作文,什么?三十六?傻了。我不是按老师的旨意改写八股文了吗?怎么烂成这样?呜呼哀哉,看来要为自己的试卷作祭文了!
剩下的政治英语无心再看,脑袋乱成了糨糊,一塌糊涂之余还夹杂着几声响雷:“大学!大学!”“名牌!名牌!”“......笨蛋!”“......笨蛋!......”“笨蛋......!”
二
回到家,老妈在忙着准备午饭,我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起奏,只好傻呼呼地擦地板,擦得明净照人,照得我心虚无比。
饭桌上,老妈终于在我狂扒米饭之后问:“卷子发下来了吗?”“嗯......”“考的怎么样?”“差不多,老样子。”
“是吗?那就要努力。”老妈淡淡地答了一句,又若无其事地端起了饭碗。
......
唉,毕竟是年老记性差,字典又扔在客厅沙发上了。于是只好不情愿地从房间里踱出来。
老妈在讲电话,当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唉,什么呀,儿子不争气,本科是无望了,孩子他爸正在找人呢!找间第三第四批的职大混过去就算了......”
......
三
整理旧物算是我考完试发完卷子之后最大的安慰了。一堆堆过去的证书、奖状被整理得都起了毛边儿了。没办法,高三考试多一些,只好多一些折磨这些“光辉岁月”了。每看一回,就能勾起那些曾经美好日子的回忆,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总能与那些让人血压骤升的分数相抵消一些。
每次看到那张征文比赛二等奖的证书,我的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扯出弧线来。每次好象都能从耳边响起掌声,然后是老师满意的笑,然后我再自豪无比地迈着方步跨上讲台,从老师手中接过证书,再漂漂亮亮地转身,端端正正地向同学们敬个队礼,同学们拍着小手笑着,灿烂得如同夜空的繁星。突然眼前一个闪亮,接着就发现自己还站在讲台上,讲台下坐着几十个严肃认真的同学,盯着我,陌生得如同在观赏一只原始大猩猩。然后旁边的人变成了手执粉笔火冒三丈的数学老师,接着头上就毫不留情地挨了一记栗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你了!”......
唉,我这该叫榆木脑袋还是花岗岩脑袋?连椭圆和双曲线的定义都记不清!也难怪人家老师生气,两年了,一点东西也没学进去,人家说水浸石头也会变沉,我现在不沉反轻,不气死他才怪。哦,不好,不能叫花岗岩脑袋,我胆子小,还没怎么干什么坏事儿,站不到人民的对立面上,就别给我再戴上阶级敌人的帽子了。
四
上学去。
可林从后面追上我,气喘吁吁。
“考得怎么样?”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对女士不能问岁数,对男士不能问分数,先生,你说对吗?”
“少来这一套!老实交代!”可林嘿嘿笑了,给了我一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对于摸样丑的女人,细看是不道德的......”
可林很樱木地大笑,然后搂住我的肩膀:“哥儿们,到底是哥儿们,还站在我们这一边!”
“老样子?”“嗯!”
于是,我们一路高唱“我们是害虫”,也不管路上诧异的目光。
五
JOJO小心翼翼地问:“你的E文考得不错......”
“是吗?”我这才想起我还没有看E文的卷子。打开书包,在一片红灯从中居然翻出一张绿的发紫的卷子——E文一百分,很圆满的样子。
“唉,到底比不上你的数学。”我扫了一眼卷子,又把这一片“翠绿”塞进红灯笼的海洋。
JOJO是我在班上很好的一个伴,我管她叫“MVP”,这“MVP"和篮球可扯不上边,JOJO的篮球水平应该比不上JORDAN。事实上,MVP=MOST VALUABLE PARTNER。她是个很爱玩的女孩子,是个好拍档,尤其是在本人出场的时候。一块儿去玩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太忘形给大伙儿一些奇形怪状的麻烦。她还是将我一些“至理名言”发扬光大的家伙。比如说我教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然后她马上把我的钱包拎过去然后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这个时候,MVP=MOST VALUABLE PIG了。
我知道JOJO在安慰我,她的E文不是太好,这常常给我骄傲自大臭美吹牛的机会。这次她的E文考砸了。不过当年她的数学和我是同一个档次的,如今人家已经脱贫奔小康去了,我还在老牛拉破车,这可总是让我有龟兔赛跑的感觉。
“哪有......?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不怎么样,乌云密布,她只笑了一半就赶紧把另一半吞下去了。过了半晌她才更小心地说:“其实一次考试也没有什么,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JOJO这次总体来说考得不错,所以我可不能因为我的那些破玩意儿破坏人家的心情。而且我自认我的面部肌肉挺有感染力的。于是我决定笑一下。
这一下可把所有人吓得花容失色草容失声,据别人说我那分明是在露獠牙。
回去的时候,JOJO说:“我觉得,你太消极了。”
“哦?是吗?”我不以为然,“大概是吧。”
“这不是好的心态,一点朝气也没有......”“......”
JOJO忽然停下来:“这不象以前的你了,你变了......”
“......”我在心里默念起那句歌词来:永远不变的只有改变。只是我太幼稚,变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已。
“SENDOH,开心点儿。”
“什么?”
“刚才老师说,努力一点,没有关系的。”
“没什么呀!”
“真的?”
“真的没什么......”
JOJO大约还有话要说,但却一副无从开口的摸样,叹了口气,走了。
六
回到家,眼皮困得直打架,只好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一脸的不开心,恨恨地骂我不争气,最后恨恨地一转身:“我再也不想和没有前途的人在一起!你连幸福是什么都不能把握,怎么给我幸福?!”
我吓醒了,身上汗津津的,心里砰砰乱撞,伤感之情终于修成正果溢于言表了。我的面具狠狠地被几双大手撕开,扔掉,踏破。我依稀可见那残片中透出的阴气,慢慢地,把我密密实实地罩住。我呼吸得好累,却喊不出声,走不动,看不清,听不见。然后我可见老爸老妈沾上白气的头发,同学们奋笔的瞬间,看到了人们满是愁容的脸,看到了人们带着异光的眼,我看到了JOJO欲言又止,看到可林的背影,看到钞票一张一张地减少,我看到......
我明白了,什么是“累赘”。
是时候了。
我继续思考上次留下的那个问题。那就是:方式。
我最先的设想是到街上见义勇为,和歹徒干上一仗,好歹也混个好名声,再不就是勇救落水少年,上次谁谁谁因此可谓一举成名,而且老爸老妈多少可以得一笔抚恤,不多,但好过白死。只是眼下这机遇怕是难求了,治安这么好,哪儿来的银行劫匪或是车匪路霸?落水少年也救不成,第一,我也不会几下狗爬,第二,附近连小溪都没有一条。
接下来就是触电。但考虑到家里有漏电保护开关,而且本人的发型不适合爆炸头,对了,听说触电以后死的样子还特别难看呢!不干!
再接下来就是笨猪跳,本人身住八楼。这是个尴尬的楼层,跳下去恐怕不能担保一定死,只怕会残了。那可要惨一辈子的,不干!要是去本市最高的楼顶呢?不好,那里是繁华地带,我这一跳可得让多少人免费看热闹啊?再说这一定会把那里附近的生意拖垮的(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那么跳河?不成,我晕水!哎,别笑,死都不怕,我就怕水。上次差点淹死的经验刻骨铭心,太苦了,不能干。
然后,“自挂东南枝”?一时半会儿怕是解决不了问题,要是救下来怕是后遗症不少,比如大脑缺氧变白痴......不好不好!
......
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头绪来。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声音:“要死是不是?”
很好,我依稀看见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大镰刀。于是极兴奋地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直接跟这位仁兄走那可要省事不少,这实在是美事一桩,这位不请自来的仁兄真是太及时了。
那把阴森森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很好,你现在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你现在可以选择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用不着了,请快一点带我走吧!”我简直迫不及待。如果那些在病榻上与这位仁兄搏斗的人们听见我这么说,非气死不可。
“根据规定,你必须在跟我走之前完成这份问卷,这是我们的‘入境考试’!”
一张密密麻麻写成蝇头小字、的试卷飘到我跟前。定睛一看......
啊?!
整张都是数学题!!!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七
“你要迟到了!又在睡懒觉!......”
伴着一声怒不可遏的声音,老妈叉腰站在床前。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疼得快裂开了。
“几......几点了?”仍然睡眼惺忪,拧头一看,那个响得一塌糊涂的大闹钟上赫然显示:
四月一日 7:02 AM
---- 我是一只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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