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hanghp(妙迹轩)
整理人: dianababy(2002-02-22 19:33:49), 站内信件
|
对于梦想我们知道多少呢？
梦是上帝造物中最神奇的礼物。在我们厌倦了贫乏、无聊的人生与生活，在某
一个被绝望死死揪住的时刻，梦想来到了我们身上，既作为打捞沉船的工具又作为
我们的加油站，为我们提供了关于明天依然存在的消息。它证明明天就在睡眠的不
远处，我们甚至可以在忍耐中穿越梦境泅渡到明天。当你鼓足勇气奋力睁开眼睛时，
你会为发现明天果然还活着而惊喜；梦把它转化成又一轮的今天，供你产生新的梦
想、渴望，也给你提供了生活的权利与义务，在此刻，梦悄然隐退了；这没有形状、
没有重量、没有颜色而有呼吸的尤物暂时从人间退出，期待着再一次扑向某个人并
给它帮助。
严格讲，幸福的人是没有梦的，或者说，他的梦也不成其为梦：他的生活本身就是 梦的实现：他把黑夜中的梦带到了喧嚣的、理性的白天，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忘掉 了夜间的尤物。梦在更多的时候只是贫穷和苦难人生的奢侈品。人生有时就是一次 有关大海、风暴、希望和苦难犬牙交错的航行，我们由此有可能全成为旅人；我们 甚至注定无法航行到我们的目的地，在眼看就要接近那最高极限时，却缺少一副可 以利用的脚手架。梦想标识出了目的地。在这里，有两种情况值得注意：幸福
的人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梦想；苦雄的人则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抵达梦想。前者轻
浮、浅薄，对梦想有所误会，但他分明有了幸福；后者诚实、深刻，摸到了梦想的
命脉，但又为此痛苦不堪。但是，想做什么样的人，从来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做主的。
梦想为我们提供了激情，也给我们标识了极限和目的地，它向我们证实，总有过不
去的界限，总有翻不过的喜马拉雅：
为了不使旅行者感到畏惧，我们避免对它加以比喻。
从根本上说，梦想就是给我们提供恐惧的契机，它就是海德格尔的“畏”，在
美好的事物面前，直到在美的极限面前，我们会立即失去自控能力，因此，对梦想
我们不能给出比喻；描写梦想是最困难的事，而有时候，梦更是一种惩罚，它几乎
是人间能发明的惩罚方式中最神奇、最残酷的惩罚：在它把希望给了我们时，也把
灾难、疼痛、毁灭的征兆预付给我们。我们的左手握着它给予的希望，右手却抓着
它给我们的毁灭，如同有人说，我们的左手写着爱，右手写着恨。但两只手合起来，
还能如人们希望的那样是祝福的姿势么？
奇怪的是，梦给我们留下了历史；这就是说，我们可以从梦想的维度去观察历
史。有时候，历史就是由若干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梦想构成的：而我们至今还缺少一
个叫做梦想考古学的学科。我承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为此努力。我翻阅过中
国的史书，但我发现，它没有给梦想留下地盘，甚至没有把事件底下潜藏的、作为
支撑物的梦想给标识出来；我们顶多能看见的只是孕妇临盆前梦见龙或长庚星一类
的记载，它只为某某人的出人头地甚至位居九五找到先兆；而构成历史的梦想不是
这样的。问题的复杂在于，我们缺少一种能窥测、辨识、鉴定梦想文物的仪器。在
如今这个时代，梦想考古学的建立，还不需要田野工作，更主要的是首先要学会在
内省中体察梦想。当我们真正领悟了梦想既给予希望又给予惩罚的双重性时，我们
才可以开始下一步。
梦想早就存在了，它一直在辨识着它内定的主人，只是我门还不知道罢了。我
们被梦想偷视和注目由来已久。在迈向物质和欲望的路途中，我们已感觉不到从四
面八方射来的梦想的目光，据说，梦想以前是全天候的，人随时可以把它招呼到跟
前，跟他攀谈、拥抱甚至搏斗；而现在，梦想则成了只在夜间才出没的事物。它有
时被呼之为不祥的猫头鹰，就是人们看透了它的惩罚特征后的恍然大悟。从很久以
前开始，梦被人遗忘，接着则只被人恐惧；为了了解梦的恐惧实质和解除人对它的
恐惧，我们发明了许多有关梦的知识，它们大多被证明是胡说八道。周公解梦和弗
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从根本上说并没有多大差别。它门都起源于对梦的恐惧。当人不
再对外部世界感到谦卑时，却开始恐惧梦想，这也勉强可算老不争气的人类的一次
可怜的胜利？
我们开始排斥梦、拒绝梦；从很早开始，我们的祖先甚至提倡圣人无梦，梦的
不祥性质也由此可见。因此，我们虽然不敢说每一个人都有梦一一谁又能担保这世
界就没有个把圣人呢，但我们敢肯定每一个梦都必定有它的主人。当每一个主人注
定死去后，却把梦留了下来，梦成了孤鬼野魂：事实上也被认为孤鬼野魂。梦比主
人活得更长；我们经常在梦中见到陌生人，就是因为这个梦本来不是我们自己的，
而是在急切中迫不及待地来到我们身上的别人的梦。我们在梦中与陌生人交谈、交
流、搏斗，其实是在和一个死去的人打交道。同样，我们迟早会出现在另一些
陌生人的梦中，我们也会惊吓别人。在这时，从来没有忘记主人的梦想开始寻找新
的主人；很显然，在梦想眼中，主人是永远不死的。
我们会迎面撞到许多飘动的梦想。我甚至相信，迟早有那么一位天才出世，他
能将这些飘浮的梦想一个个破泽，给它们找到新主人，然后编成序列，我们或许可
望从中了解许多我们从前不曾知道的历史事实；人间的历史也许会有另一番模样，
而看到历史被重新钩沉、打捞、被重新编写，这既是梦想考古学的实质，也是我这
个有野心而没能力的人最想看到的事。
那时，我肯定早已死去，但这位天才注定能从梦想的文物中，发现我这个苟活
了一世的小人物，他年华虚度，内心贫弱。这正是我渴望不朽并能得以不朽的惟一
方式，愿每一个心怀此念者都多多培植你的梦想：
对于旱已听厌的歌，我还要再听对于遗忘了的梦中人，我要去人群中发现而对
于那些还在痛苦中散梦的人儿们但愿我是你梦乡中作为回报的过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