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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围城
发信人: whanghp(妙迹轩)
整理人: dianababy(2002-02-22 19:30:03), 站内信件
我推开窗子,清新的空气涌进室内。我小心地探首望下看,五楼的高度让我的小腿发软,因为我有恐高症。我骂了一声:“懦夫!”腿居然立刻恢复了正常。人有时候真的很贱,非要骂几句才有勇气,不过我在“自骂”中也逐渐地学会了孤独与坚强。楼下的大道中全是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而楼上的我则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自小我就是个不和群的孩子,用高校的一同学的话来说是“恃才傲物,狂妄不羁”,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才”好“恃”的。进了公司总以为员工们都是高尚的人,都是宽厚的人,其实比起以前的同学,他们的心胸更为狭窄,大概是中国人自古就有“文人相轻”的糟糕传统吧!就因为我在公司里有我的“路子”得到所谓的实惠,就因为我是当代书法大师郦汾阳的关门弟子字写得好,再加上我不喜欢他们无聊的社团活动,于是他们便认定了我是“不屑”与他们交往,渐渐地我也发现他们认为的“不屑”成了真正的“不屑”。我从心底鄙视他们,虽然平日里我也会微笑着与他们打声招呼或面对攻击。当我一个人时,我就可以让自己的脸部肌 肉展现出内心中最为真切的想法,这是我的权利,也是我的自由,就象现在在网上一样。

公司的十几个女职员打扮得花枝招展,拎着饭盒背着各式各样的小包嘻嘻哈哈地谈笑着。我对她们的外观印象还好,大多身材不错,长得也端正,是我们公司最有出息的“摇钱树”。但我最看不惯她们的小包。那些个包小得放一只面包后决不可能再塞得下一瓶牛奶,单一个个还背得挺神气。书上说女人最讲究实用主义了,但那些包没一个能体现出实用主义。也许美丽比实用更实用吧!无意中听到公司的人,好象是胡义盟说过:“孤独的人其实最好色。”我当时就体味出这小子是在讽刺我,我只是冷笑一下就走开了。现在想起也挺对的,偌大个公司,没几人可以谈天说地,没人能真正了解我,我除了读书写文章想女人,还能做什么呢?想女人也不下流啊,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无非是想引得男人注目,“女为悦己者容”被现代人解释地太单调了,好象女人只为爱自己的人打扮似的,应改为“女为好色者容”,这才是真实状况。男人不好色,全球的化妆品公司全要倒闭,正是男人的好色才推动了数以千亿美元计的美容化妆品产业。公司的女孩一般只是充当反对我的附和者,很少正面攻击,我常想大概是因为我长得还可以的缘故,虽然不如史泰龙那般,但也白白面面,除了鼻梁上有一丝不慎遗传自老娘的雀斑,五官也排列组合的很端正。公司的倩倩女子那可是绝对的,但轮到各抒己见时一个比一个……唔,一个比一个单纯,单纯这个词要比愚蠢好一些。这些无可指摘,我常觉得她们除了容颜外无须再表现出什么。也许她们也认可“女子无才便是德”吧。

看到跟在经理朱静文后面的一大帮男人我就忍不住要骂。几个人正围着肖云飞在争论着什么,我不想也知道,他们不是在争论克林顿到底是希拉里的男人,还是莫尼卡的男人,就是在寻找我论文中他们认为的软弱之处与可笑之处,然后享受群起而攻之的快感。说到快感我想他们身后的胡义盟那几个家伙更有快感。胡义盟肯定又在讲一些从网上寻觅到的黄色小故事,不时引起一阵猖狂的笑声,不知前面的女孩听了感觉如何,反正我觉得那笑声中充满了淫荡。

看门的李老头从车棚取出他那破旧的军绿色摩托车,据师兄们说那是日本某个军官用过的,由于那军官只是在冈村宁次府里呆了很短的时间,不是什么战犯,才得以保留下来,天晓得是真是假。李老头是个不错的“教授”,国际政治与国际关系讲得是头头是道,只是李老头那股狂热的劲儿让我震惊,真是他那似乎从文革中带来的“爱国主义激情”影响了公司所有除我之外的男人与大部分女孩子。李老头常说我的论文总是带有政治色彩,只可惜象中华门城墙上的明代石砖,厚重有余而锐气不足。锐气?老头还谈锐气,感觉有些“老来俏”的味道。

我狠狠地向楼下吐了口唾沫,拎起包就走。今天的心情怪怪的,没有一点食欲,倒可以省几块钱。今天是个典型的春日,周围景致好得让我不好意思生气。蓝天、白云、艳阳、黄花、绿草、彩蝶……每一种色彩都明快清晰。我懒散地挎着包,向门口“飞来池”畔的大草坪走去。那儿的草很厚,我常躺在凤凰花树下的“草床”上心鹜八极,神游四海了。我轻轻地躺下,身下的草尖戳得我痒痒的,拔了根草放在嘴中嚼着。明媚的春光只能使我半睁着眼睛看天,那些白云是“闲云”,而我如果是“野鹤”该多好。其实我与“野鹤”也差不到那去了,以前的一个朋友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着:“你将是社会中一头独行的狼。”今天这句话竟成了我的一个真实的注脚。每天在家舍,公司,网吧和阅览室这四点间来来回回,像辆有轨电车,只是一辆只有司机没有乘客的电车。

我连狼都比不上,俗话说“狼行成双”,我只是只“孤狼”。我需要把自己满腔爱情寄托给一个我爱的女孩,我需要有个了解我的女孩来关爱我,支持我。从我初开情窦的那天起,我的身边再也没有缺少过女孩子,只是她们对我有意思,而我却没有爱上任何一个,包括现在远在西安的女友华。选择她是因为面对高校时的学习压力我需要一份爱让我放松,那不是真正的爱情。她在西安我在丹阳,电话与书信都无法满足我心理与生理的需要。每当看到公司的男人与女孩打闹欢笑时,每当看到花园情侣卿卿我我时,我只是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其实应该被鄙夷的是我。也许真爱是不可强求的,我只能在缘分的天空下等待。我不会苛求真爱,我只会等待,不是懦弱,只是无奈。

我的确比不上狼,我连狼窝都没有。那是我父母的家,我只存放了我的行李,没有空间让我存放我的心灵,它只是个旅馆,似乎我只是个借宿的。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我在一旁默默地听,蜷缩在被窝里听。

我根本不是狼,我是只披着狼皮的羊,我用好斗的眼光与神情来保护自己,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我没狼的凶残狡诈,没有森森狼牙,没有如钩利爪。我只能在别人的攻击下自己舔舔伤痕,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落荒而逃。我就是羊!否则为什么我躺在草丛中象躺在家中一样呢?为什么?我是只吃草的羊!

我永远只能是羊吗?我不!我“呸”的一声吐掉嚼得稀巴烂的草根,一跃而起。我要做头狼,狼也生活在草原上,我本来就是狼,只不过以前是善良的狼。我不能善良下去了,堂堂的质检部组长,居然不知落后就要挨打之理。马基雅未利说君主应是狡猾的狐狸与凶猛的狮子的结合体,我不是君主,但我也需要既狡猾又凶猛,因为我要自保,我有激情,谁也别想让我屈服!任何人!

我跑到商店买了袋苏打饼干与一听可乐添肚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犯不着为了呕气而不吃,如果那样岂不是让他们高兴了?

午休的时间到了,我常常在公司打盹。一觉醒来听到他们三个人还在开卧谈会。大脸猫胡义盟说:“你们觉得我们公司哪个女人最丑?”黄剑说:“那还用说,当然是李皎皎了。说句实话,就是她现在脱光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楼下掐根树叶给她遮上。”我无声的笑,真亏他想得出。其实在女人的评论上,他们还是很有智慧的,这点倒值得我敬服。王云龙说:“我们公司的女孩子一定要漂亮,否则日后有幸在外贸科工作有污国体。其实女人与政治是密不可分的,两者对立统一。古代宫廷政治多少次为了女人而起纷争,又多少次牝鸡司晨?而现代又有多少政客为女人的生殖器而遗臭万年?”胡义盟大笑,黄剑忙说:“嘘,别把∮妙迹轩∮吵醒了。”
诚然我的生活如我的名字般“死气沉沉”,但死水有时也会起微澜的。那阵风便是我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天我正端着饭菜找位子,忽然发现正对面有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对我笑,那种灿烂的笑容竟然在刹那间突破我冷静的长堤,融化我冰冷的心灵。我居然不知所措。肯定是我的外观有不雅之处,否则她不会这般笑我。我吸了一口气,想平静下来。我腾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略了一下头发、脸庞、以至衣襟,没发现有何异样。她更是笑个不停,我的心却咯噔一沉:坏了,一定是我的裤子拉链没拉上,以前也有过几次。我小心翼翼地用中指轻轻点了一下拉链,完好无损。我明白了,这个臭丫头在耍我。我恢复了冷冷的神情,径直朝她走去,女孩见状忙低头吃饭,但我从她微颤的双肩可看出她仍在笑。我刚想开口问她为何笑,她却先问我:“你是不是∮妙迹轩∮?”原来她是有预谋的,我盯着她说:“是,怎么了?”如此近地看她,才发现她是一个非常美的女孩,不是那种艳俗而媚的美,而是一种可人而令人心悸的美。我看呆了:乌而柔顺的齐而短发中衬脱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蛋型脸,精致
的眉毛微微上扬,很有个性的鼻子有些像西方人,小巧的嘴唇着了淡妆,嘴角轻抿含笑。她喊了声:“喂,看什么啊!”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忙掩饰地调侃:“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妙迹轩∮”她说:“昨天才应聘到公司的,我和你们公司的经理住在一层楼上,他
说公司有个男孩子挺酷的,叫∮妙迹轩∮于是我想看看。”我笑了笑:“大失所望了吧!”她没回答,只是抿嘴微笑。

她灿烂无邪的笑带走了我的全部灵魂。我们常不约而同地坐在固定的桌上吃饭,也渐渐地熟识起来。她叫谈小迪,是计算机专业。我对她说我特喜欢写写弄弄的,她立即为我借来了全套散文集,还特地买了一些书给我,真让我感动一番。后来公司的人常在暗地里称我是“计算机的上门女婿”,我对这个称号一点也不反对,反而听了还美滋滋的。
小迪问我:“为什么公司的人称你为∮妙迹轩∮?”我说:“你不觉得这是她们对我的讽刺吗?我的文章高调论使她们以及男人们大多认为我是个懦夫,谈不上到妙不可言的地步,于是他们便称我为∮妙迹轩∮,以为这样会令我羞愧。相反我认为我受之无愧。看看当代世界,已不是铁血的天下,为了面子而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太不值得了。中国任太弱小,不实事求是,沉浸在大国情结中只是自欺欺人!”我忿忿地边说边用笔戳着纸。小迪看着我,良久才说:“你是个∮妙迹轩∮我支持你。”我没有道谢,因为一个谢字就会把我与她拉开,我舍不得。

我彻底的为小迪的笑俘虏了,她的笑给了我无比得力量,驱散了我所有的不快与阴云。我要离开华,我要跟小迪在一起。离开华有些不忍,毕竟在一起一年多,而且交往了两三年,即使不是真正的爱情,但也有深厚的感情。她爱我,但她也知道我并不是真正地爱她,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尽早离开她,她会理解我的。想起华,就像回到了高校,周末一起出去游玩,菜花丛中的深吻,她丰满而富有弹性,浴后的体香,似乎一切都又出现在眼前,一切都可以体验到。我不是个下流的人,但我更不是个远离情欲的人。食色,性也。我喜欢女性不仅仅是可以带给我精神快感,更是给了我母性的温暖与温馨。我又想起小迪的身体。我不
想也不敢更不愿用自己许是卑劣的想法亵渎她在我心中的圣洁,但我阻止不了我去想她的身体,她定然是洁白无暇的。偶尔会触碰她的肌肤,光滑细腻有弹性,啊,我不能再这样想下去,否则我会认为我对她的爱是情欲支配下的爱,我知不是。她聪颖可人,我们志同道合。
我梦想有朝一日我成了萨特,而她便是“海狸”。

每次我下定决心下次见面时一定要告诉她我爱她,可每次见了面后我都不敢开口,我为我的懦弱而气愤。就在我因不知所措而痛苦万分时,机会来了。那个夜晚的一切一切都会被我铭记在心,一生一世。

我们在阅览室里看完书,她提议绕着商业广场散散步,我欣然同意。走在“春风沉醉的晚上”,树木花草的清新气味夹杂着一些泥土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她调皮地把包放在我肩上,说:“我累了,拿不动。”我笑骂了一句:“狡黠。”我俩谁也不做声,默默地走着。她原本皎白的皮肤在昏黄的路灯光下变成了柔和的乳白色。这时对面走来一对情侣,搂抱在一起。我轻声对小迪说:“你看人家,自惭形秽了吧!”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她的右手,伸到我面前,眼睛看着前方。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会动真格的,我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机不可失,我鼓起勇气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这就是看门的“老教授”所讲的“柔荑无骨”吧。

能把这只手握一生吗?怎样把这只手握一生?我因该把一切都告诉小迪,我不能欺骗她。我慢慢的靠近她,贴着她的衣服也可感觉得到她发烫的身体。我看着她的脸庞说:“小迪,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一定不能生气,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地面对。”她笑着说:“我生过你气么?”我没笑,咬了咬唇说:“小迪,我有女友了,不过是在高校谈的。她在西安,进大学以来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流。我并不爱她,也许是当年年少无知,一时冲动……进公司以来,我没有对任何女孩动情,这一点你从我们经理那可以得知。当我第一眼看见你那灿烂的笑容时,便为你深深打动了。在后来的接触中我知道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真正爱上了一个女孩。小迪,我爱你。我会把一切告诉女友,她会理解我的。”我说了一大通,她的手虽然任搁在我手中,但渐渐地变凉了我胎气头,她眼中有两点晶莹。她抽出手,我想替她擦去泪珠,她扭过头去,哽咽着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我更不愿做一个感情的替代者和寄托者。我要回家了,不要送我。”我蹙着眉说:“小迪,我们有权追寻自己真正的爱情与幸福,我真地爱你。”她不理我,从我肩头取下包,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没有追上去,只觉得脑海中空无一物,呆立在路边看着小迪消失在黑暗中。我抬头看头顶的玉兰花灯,灯光透过我睫毛上的泪珠,形成一个个七彩的圈……

我拥被缩成一团,夜风把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吹得东摇西荡,似黑色的鬼魅在阳台上狂舞。我有点羡慕鬼魅了,至少他们可以狂舞,而我,无能的我只能紧紧的缩在被窝中。没想到这么快就扼杀了一份才刚开始的爱情,而且是我二十多年来真正的爱情。如果我不告诉小迪我有女友,她会离开我吗?绝对不会!小迪真地爱我吗?她一定不爱我,否则她应和我一起面对业已发生的一切。我绝望地在被窝中抽泣,她不爱我,我也得不到她!我真想狠狠的发泄一通,我无法面对自己所受的打击。小迪不明白我对她的感情,她不知道我会面对着她的笔迹傻想半天,她不知道我拼命写论文写文章发表在各种刊物上只是想让她为我的成绩而高兴,她不知道我的诚实只是因为我爱她,她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她不爱我!我猛地掀开被子,跑到浴室里关上门。我小声地冷笑,我总是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地方,我总是以为小
迪会如我爱她一样爱我,我以为……我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任何人的爱,毫无疑问的!放屁!自大狂!爱情又是什么呢?如果小迪长得很丑你会爱她吗,你停止过对她身体的幻想吗?我自问,我自答,没有,没有!我无力地给自己一个耳光,我在干什么?我没干什么,我厌恶自己的身体,冰冷的水冲在身上,我咬着唇打着寒战,就象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站在雪地中瑟瑟发抖。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不能得到任何人,我只能得到自己。我只能站在水龙头下无声的哭,泪水,冷水......爱情,我懂了,就是情欲,就是情欲,它什么也不是,去他妈的两情相悦,去他妈的风花雪月,去他妈的天长地久,去他妈的相敬如宾,没有离开性交的爱情。

早晨一醒来我便知自己病了,头晕乎乎的。我没对黄剑他们说,一个人到医务室去拿点药。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我刚想推开门进去,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企管部主任张的清,他低声说:“就摸一下,我还得去参加升旗仪式。”一个女人说:“不行啊,万一被人看见……”“怕什么,现在鬼来看病啊,喝,医生就是医生,乳房保养得这么好。”我一听怒气冲天,这家伙仗着老子是董事长,常欺负刚分配来公司的女女医生以及女炊事员。我早就听职员说过,没想到居然会被我碰到,还骂我是“鬼!”。我边喊边走进去:“喂,医生在吗?我来看病。”女医生迅速转过去,拿起一个针筒,看上去是在装药水。我知道其实她是在把胸罩拉下来。张得清的脸涨得通红,还未等他说话,我抢先说:“张主任您也来看病啊?”他支吾着说:“是,是啊,头有些痛。”他指了一下女医生说:“我来找吴医生,来……打一针。”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坐在椅子上看吴医生给张得清打针。看着他被白戳一针眦牙裂嘴的样子,我心中暗乐。他拎起裤子气呼呼地走出去,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张主任,再见!”

吴医生让我好好休息,并开了些药给我。我问了一句:“您刚给张主任打了一针什么啊?”她脸红了一下说:“青霉素。”我微笑着走出医务室,一边哼着歌,一边东张西望,真希望看到张得清因青霉素过敏,爆毙在哪个角落里,可惜没发现。

我在办公室给华写信,我不能再拖着她不放,纵使从此我一个人,我也不在乎。要么不爱,要么就找一个我爱的并爱我的女孩。正当我才写下百合两个字时,张得清一下冒出来。我顺手牵过一本英语书遮住信笺。他说:“∮妙迹轩∮你怎么不去检查质量?”我指了指几包药袋说:“吴医生嘱咐我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他沉着脸说:“我看你从医务室出来时挺抖擞的嘛!”我心中暗骂了一句:畜生!看样子这混蛋在我走后又去找吴医生了。我也冷冷地说:“我头晕,不能去。”他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什么态度,一点小病就不检查了?腿断了?”我也火了起来,一条狗也敢骂我,我往椅子上一躺说:“四肢由头脑支配,你不会连这也不懂吧?再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我自信自己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好!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这种人?”他冷哼了一声说:“你必须为你的态度负责,周末职代会你
要做检讨,我会旁听。”我立即回了一句:“我肯定会做。”他恨恨地走出办公室。

我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他来教训我,凭什么?突然想今天是星期一,要升国旗的,也许旗帜在风中猎猎的响声能让我的心情好一些。我站在队伍中,张得清正举着手在队伍前面说:“广播出问题了,今天升旗无法放国歌了,大家等旗升好了,就可以走了,不要出声,静静!”他白皙修长的手在前面摆动,我总觉得他的手上粘着两只乳房,让我恶心。无声升国旗倒是破天荒第一次,操场上一片静谧,偶尔有几声鸟叫,也格外动听悦耳,天阴沉沉的。风把额前的头发吹的贴在眼睛上。两个旗手挂好旗,其中一人学国旗卫队那样用力把国旗向右一甩,笨拙的动作引我发笑。我小声嘀咕了一声:“不会甩就别甩,熊样。”旁边几个女工笑起来,张得清回头朝我狠狠地盯了一眼。他以为我屈服了,冷笑着说:“别出声!”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冉冉上升的国旗。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片圣洁的红色波浪在空中翻
滚,推进,象是要把这红色伸展开来,铺满天空。我的心放在国旗的边缘上,每一次红色波浪的涌动都将我的心带着一起飞进灰色的天空,驱逐掉一切阴云。这就是国旗的力量,这就是民族的尊严,这就是中国的自豪。我热血贲张,胸中有股澎湃的激情也一点点随着国旗上升。当国旗升到一大半时,我再也按捺不住,开口轻轻地唱起来:“起来,不原作奴隶的人们……”旁边有人扭头看我,有几个人一脸讥笑。我不动声色地唱着,很快的,许多人一齐唱起来。张得清回头朝我赞许地笑了笑,我没理他,只是闭上嘴,在他的眼光中唱国歌是对国歌的莫大亵渎。

升旗仪式结束了,张得清走过来说:“∮妙迹轩∮表现不错,检讨免了。”我无表情地说:“不,检讨一定要做。”他立刻提高声调:“你在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旁边一大群“爱看热闹的中国人”围上来。我不是阿Q,不会唱戏,只淡淡地答了声:“没”便拨开人群走了。

科室的人大多看到了张得清对我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一个个用怜悯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我,并不时地交头接耳说几句。我依旧漠然地做出视而不见的样子,脑中想着如何给华回信,花了一整天,我才写了短短的一封信。我不敢写得很长,长了,就很难收场了。

华:

展笺如晤!

这封信也许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因为我想分手。回首往事,很多都让我难以割舍,但思索现在与未来,我必须做出选择。你是个美丽而多才的女孩,但我们之间并不和谐,我们的理想与性格都不一样。这一点我们都十分清楚,但又一直在情欲的掩盖下不断地回避。

我很懦弱,懦弱的人不仅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我俩的爱其实是米兰·昆德拉所说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它只是一种怜悯的爱情。我并不是说我“怜悯”你,而是说我“怜悯”了我们的爱情,你也亦然。我们以为为了维护一分爱而掩饰自己的思维与个性是对的,其实大谬不然。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布拉格之恋》么?它就是根据《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而拍的。其中不仅仅是做爱的场面让我热血沸腾,其实影片中透露出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忧愁更令我害怕。

爱情是永恒的,但可爱的人不是永恒的,我们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得到,但我衷心希望你可以。

珍重!

友:∮妙迹轩∮

当我把信投入信箱时,我一下子轻松起来,“光棍”般的轻松。没有了爱我的人,心中也有些失落,但我不后悔。人生百年若白驹过隙,我不想把自己的爱放在一个缺乏真正的适合与和谐的空间里。至于小迪,我决不会苛求她的爱,因为我不要她的“怜悯”的爱。一切随缘吧,如果她属于我,她会回到我身边的。


回到家,看到桌上还未撤去的小迪的照片,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山路上,对着我灿烂地笑。我又想起食堂里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笑。我根本无力挥去小迪的影子。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小迪的照片,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把照片放回原位,看见一片白布在镜框后面,原来是那晚于天给我的手机号码。我百无聊赖地拨通号码,等待回话。她无情的声音让我胆战心寒:“有事吗?没事别来电话了。我不是你那样真正的想爱的人,我只是个逃避者。”我近乎哀地说:“小迪,原谅我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她冷冷地说:“你不是有华吗?我算什么?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佣人?”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小迪,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需要跟你谈谈,我在老地方等你。”她扔了一句:“你等吧!”就“啪”地挂上了电话。

“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我躺在草坪上哼着歌。我惊讶于自己居然如此从容,也许是“悲极生乐”、回光返照吧。太阳消失了,月亮越来越亮,真希望有块乌云能挡住它。我总觉得它是想照亮我,让别的星星来讥笑我。晚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搂紧双臂缩成一团在草坪上睡着了,象条死狗。不知过了多久,有水滴在我身上,下雨了!我睁开眼,是小迪!没下雨,那水是她的泪。我的身上还盖着她那件黄色的防雨绸外套。我坐起来,替她擦掉眼泪,把衣服披在她单薄的身上,紧紧地搂着她。我怕一松手她又会离去。她哭着说:“你怎么这么傻,着凉怎么办?”我吻着她的颈说:“为你而死也不在乎,何况着凉呢?”远处的楼上传来渺茫的呼喊声,仍不时地可以看到一团团火光飘在黑夜中,似乎象是在另一个世界。身旁的池塘中蛙声一片,偶尔几声夜鸟的叫声从不远的树林中传来,这就是我和小迪的世界,我们的家。
其他么,其他的事由另一个世界中的我去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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