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dc(呢子)
整理人: wengjl(2002-02-23 01:35: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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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黑黑的小洞。小洞是长在一根细细的竹竿上。竹竿顶着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系着一棵苍苍的泡桐树。绳子上挂满了湿湿的衣服。这就是我爷爷住的民家大院。大院里面住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的祖辈都是这儿的。阳光懒懒的透过泡桐树，点点的落在地上。两个孩子滚着弹珠。他们把弹珠滚的好远。然后跑过去捡回来。再滚。如此反复，时间就过去了。
奶奶坐在旁边盯着我看。一会儿她说，你就没有一条好裤子阿。一会儿她说，这头发怎么好生生的就红了呢。一会儿她说，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阿。一会儿她说，老头子在嘟噜什么呀。我没有说话。爷爷也没嘟噜。爷爷在大声说话。爷爷说，你别招惹她，她什么都听不见。接着，爷爷又说，真是要命，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爷爷是个特别倔强的老人。吃饭时，我的筷子刚要伸向一碟小鱼，爷爷就把鱼端走了。他说，你不吃鱼，你吃肉。我说，我不想吃肉，我就想吃鱼。爷爷说，你不爱吃鱼，你只爱吃肉。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一锅肉。我终于知道了。一顿饭下来，跟打了仗似的。
爷爷十九岁的时候在镇上炸油条。有一天，爷爷听人说，日本兵准备扫荡了，新四军要抓两个人问话。第二天，爷爷把天天来吃油条的两个日本兵给逮了。第三天，爷爷被一小队日本兵追了二十里路，吐了血，栽在芦苇荡里。
从那以后，爷爷就落了个咳喘的毛病。
我问爷爷为什么不当新四军。爷爷说，怕打仗。
爷爷在八十一岁的时候摔断了腿。他拆掉了绑腿的石膏。他说，难受。一个月后，他就杵着拐棍走路。现在，他身边有一根我在皖南给他买的虎滕拐杖。他不用。
他用开了叉又修结实的那根。他说，等这杵坏了。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一只小鸟就叫了起来。我仰头看看光秃秃的泡桐，没看见鸟。虽然泡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我说，爷爷，是不是要下雨了。爷爷说，不会的，冬里天气阴，太阳少，就冷；春上天气好了，太阳多了，就热。春上有片云就得下雨，就这道理。
奶奶一本正经的坐在哪儿，与隔壁的老奶奶做成一排。她们在聊天。
老奶奶说，你孙女回来啦，好啊。
奶奶点点头，说，嗯。
老奶奶说，长的真洋亮阿，雪白的哟。
奶奶点点头，说，嗯。
老奶奶说，多大了啊，今年。
奶奶点点头说，嗯。
我笑开了，我说，我奶奶耳朵不好使了。
老奶奶点点头说，都二十了啊，真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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