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isajiao()
整理人: summer1123(2004-10-19 19:57:2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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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馨
素馨一种，花之最弱者也，无一枝一茎不需扶植，吾尝谓之可怜花。
素馨人如其名，“花之最弱者”，读书时，满校园的女孩子，你一眼看去，那个高高瘦瘦，眉眼神态似足林妹妹的，就是她了。但素馨不是可怜花，真实的素馨还是坚强的，毕业那一年，因为八九多事之秋的余波，被一刀切地从城里分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其实八九年那时素馨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刚考进一所大学，只不是跟着学校组织的抗议队伍在人潮如涌的大街上走了一回，除了看热闹外不知世事如何。三年后却不得不在众人眼里落寞地背着行囊离开城市。尽管素馨的父母一时间上窜下跳地为她另谋出路，素馨还是一声不吭地以父母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的姿态走进了新生活。
山里的学校并不像《凤凰琴》中的那样破烂不堪，反而是山旮旮里最出色的建筑，山里的孩子也不像《一个都不能少》中的那么玩劣愚钝，清澈透明的眼神，让素馨不由地从心底里爱上了他们。男孩子们每天会从小溪中汲来清泉给素馨洗浴，而女孩子们会在素馨淡淡的绿纱窗上绣上只只美丽的蝴蝶。素馨如鱼得水的生活在孩子们中间，生活在山林之间，她跟着孩子们学会了吮吸杜鹃花蕊上的蜜，掘竹林雨后窜出的嫩笋，采蘑菇，摘地衣……逐渐的，素馨的柔弱中便透出一股山野的清风。
尽管生活是那么地惬意，可素馨的妈妈当然不能容许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过下去，拗不过母亲，素馨在孩子们乞求的目光中落荒而逃，参加了一个母亲为她报名的选美会。九十年代初中国选美成风，不过素馨参加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选美，小城的人虽然热衷于追赶时髦，却还不至于时装、泳装、晚装轮流出场如此隆重。大致是市里原来的播音员到了一个国家级的儿童节目中做了“花姐姐”，一时空缺的位子在几位力均势衡的头儿们的拉力赛下，大萝卜一直没有拨出来，于是就出台了这样一个选美会，旨在让几个分不出后台高低的小姐们光明正大的竞争。而素馨和其它的女孩子大致上只是一个陪衬而已，所谓比赛只是读读一些诗歌散文之类，这对于素馨来说，真是太简单不过了，素馨倒不对比赛有太大的期望，不过既然素参加了，就算不是最好，也要努力做到最好吧。
轮到素馨出场了，全场的灯光黯下，在青梅竹马的好友陈林用干冰营造出来的雾幻中，素馨一袭仿宋的紫衣，双臂挽着一根长长的淡紫飘带，那份娇弱那份柔美，一如那个锁在深闺寂寞的女子，追忆着伤逝的情人，委婉幽怨地伴着音乐演绎着一曲《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
一曲终于,灯光点起,素馨才从那个古代女子的梦中醒来,她站在台中,等待幕落。那时的小城不过是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场景，又何其见过真的这种驾式，台下很静，居然没有掌声。少顷，几声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宁静，零零碎碎地掌声渐渐热闹起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素馨知道自己赢了。
然而比赛并没有结束，出了这种状况当然不是某些人想要的。于是有了复赛，在半个月后举行。可一切就在三天后变了样，那天素馨骑着单车训练回来，嘴里还念叨着台词，沉醉在幻想的世界里，没留意胡同口里窜出的一辆黑色轿车，素馨惊叫着撞向路旁的大树，还算机敏地跳进花坛里，倒在花丛里，爬起来看看全身上下并无不碍，便笑笑挥手叫那车走了。回到家中，在妈妈的惊叫中才发觉一身的血水，下巴上兀然地张着一张大口，竞然一点都不觉得疼。折线时下巴沿下便有了一条红色的蜈蚣状的疤，爱女心切的妈妈眼泪流了出来，“这疤要是再下一点就好了。”医生正色道：“这疤呀，再上一点就破大相了，再下一点？吭，就是动脉，你女儿的小命可就没有了。”于是一家人都庆幸这疤不上不下，都猜想着这疤大概是花丛里的石头磕的，只是怨素馨傻，白白放跑了那司机。
复赛素馨当然是上不了台了。坐在台下，旁边的一个男人对她说，“你那天真是棒极了，你才是最好的。”听了这话，素馨原有的一些感伤也就好多了。于是日子就又一天一天地平淡下来。
很多个夜晚，素馨在镜前抚着那道疤，这么多年过去，那道疤不再是骇人的红色，回复了周边肌肤的洁白，但轻轻抚摸，仍有鱼剌一样的软骨组织没有消裉，素馨想，如果没有这道疤，即使复赛没有得胜，她也该和陈林早已开花结果了，就不定孩子已经上大班了呢。想起陈林初次见到那道疤的眼神，便让素馨阵阵心痛，也因了这个原因，素馨从此拒绝所有的爱情，拒绝了所有的浪漫，选择了飘泊的生活。在南下的十年里，素馨做过服务小姐、仓管、船务、文员，努力挣扎，最终在这个城市里扎稳了脚跟，有了自己有房和车，却仍没有爱情。其实陈林留下的阴影早已不再是没有爱情的理由了，年纪越大，素馨也就越不愿意委屈自己，看惯了身边幸福的和不幸福的一对对们，素馨要不就不找，要找就要找最好的。最爱的。
那天公司组织爬山，为了鼓励一帮小青年，素馨说，谁最先爬到山顶奖金一千元。大家伙欢呼着往山顶冲去，素馨的鞋是新买的，虽软却还是有点磨脚，转眼间就给落了下来，索性坐下来脱了鞋一看，好家伙，居然两只脚前后共六个泡，不由得咧起嘴嘘嘘起来。这时旁边一只手递过来几个创可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也是一身爬山的行头，神清气爽，眉目可亲。
他叫王逸。下山路上，素馨趴在王逸的背上居然睡着了，十年来素馨睡得从来没有就样的香。这样王逸走进了素馨的生活，最难得的是他居然和素馨是同乡，不免一时间就走得更近了。那天王逸跟着素馨回家见未来老丈人，在素馨十年前的那张紫衣相片沉呤了很久，素馨不由地问，“我现在比以前差远了是吗？”王逸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回到深圳第二天，王逸就买了一个钻石戒指，捧着一大束玫瑰向素馨求婚。素馨不免沉吟，不知是否能够把握未来，如果王逸长得再稍不堪一些，或者说王逸的钱再少上些，一句话如果王逸如果不像现在这么优秀，素馨可能当场就答应下来。但是王逸太出色了，身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三十出头的钻石级王老五，一大把的年轻女孩子靠过来，不是素馨就总三十岁的老女人可以控制的。可是自己毕竟年纪也大了，再遇到这样的人不容易，素馨就对自己说：如果他能坚持三个月，我就答应了。见素馨没有动静，王逸心不急气恼，照样的是每天钻戒玫瑰软语相求，不到三个月，素馨的心也就软了，种种的顾虑抛到了脑后，乖乖跟着王逸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平淡幸福，素馨从此专心的做着小女人，王逸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丈夫，只要他在家，素馨就闲着，看着他忙里忙外的，心里挺美地抚着肚皮，盼望着孩子早点出世。两年后，素馨在床上跟着儿子疯闹，儿子突然看到了素馨那道疤，惊讶地说：“妈妈，你这儿有条虫。”素馨现身说法，“妈妈小时候不乖，摔跤跌的，宝宝走路一定要小心哟。不然虫虫会咬人的哦。”从此宝宝爬上爬下时真的小心翼翼，生怕虫子也爬上了他的身上。
王逸每晚会在素馨睡着时望着她，抚着她脸上的那道疤，就想起十几年前家乡的小城的选美比赛上，素馨是那样的美，想起素馨从花丛中爬起来，挥挥手向他笑别的样子。
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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