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信人: xmv(絮絮) 整理人: summer1123(2004-10-19 20:02:20), 站内信件 |
| 瓦砾和柠檬茶
絮絮 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遭遇爱情，这远比911事件还要恐怖。 简看着电视里纽约的瓦砾，指着屏幕扭头对秦盛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瓦砾比这个现场还多。 秦盛笑咪咪的不说话，端着透明的法国玻璃杯，里面装了简为他调制的柠檬茶。 秦盛知道简的瓦砾只不过是爱情故事的坎坷造成的，简在事业上还是一帆风顺的，年纪轻轻就做了某外国公司在国内代办处的主管，这让她细嫩的皮肤傲人的身材一点也看不出已过三十。 简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人敢追她，从小学到硕士，简象玩一样读下来，轻轻松松找了份高薪工作，名片上的德文和法文就让同龄的很多男人望而却步了。就这样耽误到了三十岁。也就是在这一年，简有了第一次的心动。 让她动心的理由是那个男人的一切都让她联想起一只黄昏泅渡的豹子。眉宇间的坚定和下巴上小小的沟壑所表现出来的温柔都让她心醉。这只豹子就是简租住的白领公寓的物业公司的总管。刚开始的时候简对这样一份门当户对旗鼓相当的爱情充满了信心，心想，到此为止，我只爱过一个男人，而且，我只会爱一次。 但是三十岁那年才开始缠绵的爱情就仿佛在与一条绚丽的蛇打交道，迷恋的结果是被爱情束缚直至窒息。每晚简和这只豹子在她的房子里纠缠在一起，这个男人最喜欢说一句话，简，我一生只会爱你一个人，真的。 多少次，简想起这句话，都会激动的呼吸急促。但是最后她发现这句话是现代人都不屑在床头说的一句台词了。电视剧里说这种台词的男人全部背叛了他的爱人，这只会说一生一世的豹子也不例外。 当他说他要回家乡迎娶一位早已定亲的姑娘的时候，简根本不相信这种故事会发生在21世纪。他说他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他的一切都是他的妈妈和小舅给的，那个16岁就逃往香港的小舅发了财，回大陆开了几间大公司，其中就包括这间物业公司。 简看到他的眼泪哗哗的毫不吝惜，听到他说他要娶的姑娘是小舅最主要的合作伙伴的独女，那个女孩子非常非常漂亮，除了.......除了12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头发全部脱落，再也没有长起来。 他的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他的头埋在简的棉睡衣里，他的泪水在简的胸口一片冰凉。他泣不成声，他说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贫困的山乡，给他和他阿妈锦衣玉食的是他的小舅，他和这个女孩的婚姻是他唯一可以报答他小舅的。 那天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暗吞噬了一切，简甚至看不见自己。她缓缓的打开了房间的门，静静的站在门边，看着他收拾完东西走出门，他垂头丧气的从来到门边，刚想说什么，简却抢着说，不要紧的，现在的假发都很逼真，一定看不出来。 他听见这句话就呆住了，逃一样的离开了这栋大楼。简回到房间打开了所有的窗子，夜风嗖嗖的吹着纱帘，简也抖的象夜风里的一片叶子。 后来简就搬出了这栋大楼，另找了一个住处，贵是贵了点，但是栋年代有些久远了的小洋楼里的一套房间。简实在害怕了高楼的夜风，深夜里那风仿佛可以吹翻高楼，变成一堆瓦砾。 这么一段短短的故事就让简对爱情偃旗息鼓了，她对爱情嗤之以鼻，心想，爱情和婚姻？不过是食谱和薪水袋，简不需要。 两年以后她遇到了秦盛，秦盛是那种比较典型的港商，香港有个发妻，深圳有个二奶，每月的一叠纸钞就可以让她们相安无事，欢天喜地，容忍他到处猎艳。但是简不是他平常接触到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到简的时候，在一次大型的商务酒会上，喝多了点酒的秦盛端着酒走到了举办酒会的大饭店的露台上，露台上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也端着酒，穿着典雅的白色裙子，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把她穿透。 秦盛还以为她是谁带到酒会上的小蜜，碰巧这时候秦盛的一个朋友带来一个外国人介绍给秦盛，秦盛的英语本来就一般，没有想到那个鬼佬的英语更差，两个人的交谈让旁边的简扑嗤一下笑出了声，两个人都尴尬的看着简，简不好意思了，对秦盛说，我估计这位先生是法国人，您会讲法语吗？秦盛摇摇头，这时候简已经眉飞色舞的和那个外国人聊了起来，并热心的为秦盛做翻译。 离开的时候，秦盛看到四处无人，走到简的面前说，小姐，你可否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简婉尔一笑，给了秦盛一张和她的裙子一样颜色的名片，等秦盛看完，简已经飘然而去了。 秦盛象初恋的小男生一样开始思念简，给简打电话，送简雪白的郁金香，接简下班，开车带她兜风，给简买零食，陪简看电视。但他没有说过爱简，他觉得自己的年龄不配说。简对他的殷勤也没有拒绝，简想，秦盛看起来还算顺眼，尽管我没有真正看清他的灵魂的面貌。 有一晚，秦盛在简的房间里没有走，秦盛是个不喜欢跟女人上床的时候说一句话的男人，那天晚上他却说了很多，说起他当年只身在商海搏杀时的艰辛，讲了他的妻子和他在深圳包的年轻的小姐，他说的时候简静静的听，最后简说，哦。 她那样一种漠然让秦盛几乎后悔自己的前半生，他想，简，就是他生命里一直寻觅的，她是他生活中的缺口。没有看到这个缺口的时候，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一旦看到这个缺口，他才觉得这个缺口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有一天他对简说，我要回香港，然后去深圳，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简送他到机场，秦盛过安检门的时候突然回头，对简说，我回来的时候，要给你带一件珍贵的礼物。然后他微笑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简知道，那个手势不是仅仅只有OK那么简单，它还是一个指环的形状。 几天后，简正与客商举行一次重要的谈判，谈判间隙，她的秘书一脸难色的走到她面前，说有个电话一定要她现在去接，简皱了眉，接了电话，那一端是秦盛。 秦盛说，简，搬家吧，我已经和我的妻子签好了一切的法律文件，后天我就回来了，我想第一眼就看到你，你收拾一下东西，我让人搬到我那里。 简说，我应该有一段考虑的时间吧。 秦盛说，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快半生了。 简刚想说那你更应该再等，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简。 第二天是星期天，简洗了澡，开始给自己做杯柠檬茶，先在玻璃杯里倒一点蜂蜜，再慢慢的倒点冷的绿茶，最后到厨房切两片薄的象纸一样的柠檬飘在茶水上，突然她听到了门铃声，是秦盛吗？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打开房门，简呆住了，浑身开始发冷。来的是他，那个让她害怕了高楼，害怕了夜风的人，那头昔日的豹子。 他也同样的惊讶，是你吗？简，有2年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老样子。 简苦笑，心说，可能吗？2年前我30，今年我已经32，2年前我比现在年轻2岁，也许2岁对别人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对我来说是就象20年。 他进了房间，环顾四周，说，我可能敲错了门，我小舅的情人也住这栋小楼，今天让我帮忙搬家。那个贱人真厉害，我小舅为了离婚，放弃了大半的家产。 简心中一凛，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栋小楼只有我一个女人住，也许我就是那个厉害的贱人。 他猛然回头，死死的盯着简。 简，你不会吧，你为了报复我，欺骗和利用我的家人？ 简嘴角挂着不屑，紧了紧睡袍的带子，冷冷的说，你抬举你自己了。 这只豹子眼睛里喷射出愤怒的寒光，简，你真卑鄙，真无耻。 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就是你的小舅，当然我说这些这是多余的，因为我根本就不必向你解释什么。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比你大了12岁，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有妻子还有二奶。他捏紧了拳头。 我对别人的私生活不关心，也劝你如此。简看到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微笑着说，就象我一样，从来不关心别人妻子的假发。 他咆哮着，指着简的鼻子说，你真可怕，我真希望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你。 不可能，简笑的更灿烂，你还会见到我，而且你见到我的时候没准会叫我舅妈。 哐当一声，这只豹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关上了门走了。 简瘫了一样，窝在了绵软的沙发上。她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她根本不必要这么做，因为自己不需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刻薄。 她伸手拿过那杯柠檬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才发现这杯柠檬茶忘了搅拌，味道怪极了，一瞬间，简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就象这杯忘了搅拌的柠檬茶，酸的惊心，苦的复杂，即便是甜，也来的那么恶意。 简想，也许我又应该开始逃窜了，不过现代社会想搬个住处是那么简单，再说，我又不是没有经验。 但三天以后，在一个有雾的清晨，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敲她新居的房门。 简问，你是谁？ 那人说，一个走累了的人，想讨杯热热的柠檬茶。 简猛然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然就是秦盛。秦盛说，原来那就是你上个月你和我一起看新闻时说的瓦砾，我开着车在城里找了你整整两天就是为了告诉你你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惩罚谁。放过了你，那才是上帝给他最大的惩罚。 简微笑着说，你确实累了，进来喝茶吧。 秦盛说，不过我如果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故事，我是不会这样安排自己的下半生的。 简说，你习惯安排一切了吗？包括安排你外甥的爱情？ 秦盛惊奇地扬起眉毛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呢？ 简说，我听说你为了金钱安排了他的婚姻。 秦盛说，我还没有拜金到无耻的地步，是他看中了我那位富翁朋友的千金，托我做介绍，尽管那个女孩有小小的缺憾，但他得到的回报超过了他的预期，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是我那位朋友集团公司的副总裁了。 简说，那与我无关，我现在只关心的手里正在做的柠檬茶。 秦盛喝了两大杯茶，还没有等简把厨房收拾完，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简蹑手蹑脚的给他盖好毛毯，就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小看新闻。 新闻里有个外国记者在采访纽约的一个小姑娘，911事件过去这么久了，看着这麽多还未清理干净的瓦砾有什么感想？那个小姑娘手里拿着玩具，歪着头说，我知道大楼倒塌了，可是我的积木倒塌之后，只要花一点时间，我就会把它们重新搭起来，大楼也应该可以。 简静静的看着新闻，感到自己心里的瓦砾不知不觉的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感动，这种感动慢慢的侵蚀着她心里最僵硬的部分，一种液体从心底暖暖的流溢出来，简知道，那是久违了的泪水。 ---- 随意表白～ 
|
|
[关闭][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