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rjh1015(我想结婚)
整理人: air(2001-12-25 17:32: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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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他说是去出差的。
打他的手机却关着,原因不明。
其实,他是不是真的去出差了,或者是故意地把手机给关了呢?
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一直都这么以为。
只是,我也知道,他可能只是爱过我,现在,应该不是那么爱,或者不爱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论他是否还爱我,我都这么认为,虽然他有利用我,可是想想,能够被利用,也说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被利用的价值。
他一直都很健康,很向上。
总觉得,对生命而言,健康永远都应该第一位的,因为有了健康,才会有一种向上的激情,或者说是面貌,他就有。
而且他越来越表现出一种健康向上的自信,也就越来越精神焕发。
他是那种懂得如何将自己的男性魅力发挥到极致的人。
所以,他越是到了这样的境界,他的世界也就越宽广,而,他离我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
我其实,一直都很计较他无意中带回家的那种,若隐若现的味道。
有点象是香水,又好象不是,却又始终淡淡然地横亘在那里,让我心颤,尽管他一直都掩饰得很好。
其实,敏感不过夫妻,这句话我一直都深信着。
我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过,我的情敌,对手,竟然会是个男人。那一刻我真的要昏倒了。
有一天很偶然地,我看到了他们两个人,过分亲密拥在一起的照片了,不是一张,是好多。
我忍不住去问他。
他竟然没有做任何的否认,他甚至提到了要和我离婚,他说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久久地牢牢地愣在那里,全身的筋骨都蜷缩起来,屏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深怕我一动,今日以前的所有希望就要破灭了,而今日之后的丑陋黑暗就永远来临了。
他竟然……
他竟然可以承认?!而且一点点逃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以很坦白相向的,不加任何抵抗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浑身发抖,"你们两个是男人!!!" "下流!!!!"我终于扑了过去。
在他的胸口上,拍打下去,狠狠地。
他也任我捶打他的胸前,默无一言,像只负伤的野兽。
我停手,我竟然很无助地趴在他的胸口大哭起来。
整个过程里,他几乎都没有说什么话,就我一人在打闹。
这其实也是我们美满的婚姻里,唯一的吵架。
在这之前,我始终都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是非常美满的,只是现在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想想,都会有点后怕。
他居然不是因为爱我,不是因为象我爱他那样地爱我,而娶我的,他可能是利用了我,利用了我的性别,因为我是个女人。
我可能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掩饰,伪装,推搪。
同性恋,其实早有多闻,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事实会就发生在我的身上,需要我去直面。
我感到真正地受伤。
"你说,我是个好女人。"我盯着他的脸,有点强逼他。
"你是个好女人!"他有点尴尬,但是很认真地说。
"你说,你是个坏男人。"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个坏男人。"他很爽快,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有点变本加厉。
他好象有点不相信似的愣在那里。
"你说!!!"他越是这个样子,我就越不肯放过他。
他不吱声。
"你说呀!"我拍他,捶打他,我甚至用脚踢他,结果,他摔门而走。
其实,他如果说了,我想,我一定会拍拍手,走人!
没有人会原谅,一直都在利用他的人,没有人会原谅,自己最爱的人对自己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他始终都没有说。
其实,他说不说都一个样。
战争,在我们之间已经开始了。
我知道,这样的战争结果会是两败俱伤,结果会使我,会加速我最终地失去他。
可是我控制不住。
我从来都不相信,人会为了追求遥不可及的未知,而放弃现有在手的已知,我始终都觉得那样的可能性实在是极小的。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就算在这场争吵,他的表现也没什么毛病,虽说不是什么无可挑剔,但是,已经够好了。所以,我想,再跟他好好地,认真地谈一次。
我一定要做到心平气和。
其实,自从他没有否认与那个男人的关系之后,我已经想得很多,很清楚了。
他虽然很好,我也非常爱他,可是,我并不是说,不能离开他,我绝对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我知道,我只是还不够死心。
那天,其实,我已经把手举起来了,可是最终我放下了,我连掌刮他的勇气都没有,我想过了,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给自己找他谈一次这样的决定加了一个砝码。
我到现在还是欣赏他的,至少他还有亲口来承认,亲口来交代的勇气和诚意。
心里其实是非常地矛盾的。
我一直都深爱着他,可我在受伤的时候会更在乎自己的尊严。
如果,真没结果了,只要能让我死心,我一定放手。
我寄希望于事情可以快速地过去,不论结果,只要可以快点过去。
如果结果不够理想,我希望真到那一天的时候,我可以对他说:"我不恨你,也不伤心,请你让开,我甚至不认识你。"可是,我没有想到过,再见到他会是在医院。
接到他同事打来电话,说是他出车祸了。我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就打翻在了桌上,茶水倒得满桌子都是,可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在医院的手术室外,整整等了四个小时,他才被推出来。
他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头上密密紧紧地缠了很多层的纱布,身上插着不少的管子。
看到我的时候,他的嘴角忽然地牵动了一下,我一下子控制不住,就扑了过去,旁边的人怎么都拉不住我。
我感到他的手指在我的手掌里微微地动了一动,我紧紧地握住,我实在怕我一放手,他的生命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掉。
手术,是成功的,只是对于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命?
送他进病房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很清醒的,虽然很虚弱。
我平静下来之后,握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松开。他就那样地看着我。
那是一种怎样地对视?
我想,这应该是那种恩爱长存,相濡以沫的夫妻,在大祸之前才会有的吧。
这病痛,同样地生在了我的身上。
他突然地抓紧我的手。
其实,他只是把他无力的手指在我的手掌里略略地动了一下,可是我知道,他是想握紧我的手的,我把他的手紧紧地攥住,象是攥住了一线希望。
他的头发很黑很软的,我摸过无数次。
可是,现在除了一层层地纱布,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我想再摸一下,可是,我不敢。
他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我知道他的内心里肯定已经翻腾如沸水了,因为我看到有一串泪,细细急急地滑落下来。
我站起身来,帮他抹去。
我看到了在他的另一边的眼角也一样挂着一长串地泪,我忽然地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男人。
我把他眼角的泪抹去。
我的手,在他俊朗的脸上轻轻地抚摸过,他的额,他的眉,他的鼻,他的脸,他的唇,细细地抚摸过去,就好象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他那么亲近过了。这一场的灾难竟然让我们重新走近来,我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手术之后的清醒维持了不久,他就睡过去了,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生命的衰竭?
我看到他了。那个男人。
他是和林森一起来的。
林森说,他是江宏的客户,可我知道,就是他。
虽然本人跟照片并不是很象,但是,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在江宏身上已经很熟悉的那种淡淡的味道。
只是,我没想到,林森竟然也会帮他,帮着他们。
现实,对于他更加残酷,近乎是生离死别的,那样的时候里,江宏都没能睁开眼睛来,看他一眼。
他是那样地疼痛,甚至颤抖。我不知道,他需要有怎样的内敛,我别过脸去。
他几乎是被林森拉出病房的,林森一脸的歉意。
我把他们一直送进电梯,我看着他那张脸,那张很年青很飞扬,却异样憔悴的脸,在电梯的门后消失了。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忽然地感到了一种心灰意冷。
我很乏力地走回病房,一下子就跌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
我的心很酸,双手双脚几乎酸得不能动弹。
我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失败,我被感情,被一对男人的感情打败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寂寞的,每个人都渴望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找到一点感情的归宿,只要有感情,感情是真的,男女又如何?
爱情,有时候是一件令人沉沦得到底的事情。
所谓的理智、决定,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些可笑的自我安慰罢了。
我们结婚差不多有三年了,再加上谈了两年的恋爱,我认识他已经超过五年了。
我知道,我是爱他的,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爱上他了。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间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我喜欢那种细水长流,滴水穿石的延展过程。
只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就乱了,因为我知道,我要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与他的目光相遇时,我的心头蓦然地一颤。
然后就好象久雨的春日里,忽然地撒下了一缕温暖的阳光,心里就好象一下子生出一只怎么也关不住的小鸟来,到处扑扇着翅膀。
我知道,这其实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我的生命里原本就注定了,应该有他的存在。
至于他怎么想的,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知道。
最初的过程里,他做得很不错。
只是现在若是回头再细看,就会觉得,他其实一直都象是在演算一些复杂而精细的题目一样,做得都很好,可是,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些功课罢了。
爱情,总是会让人盲目,我知道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也会在他非常突然而没有任何征兆的求婚里,欢天喜地地应承下来,这辈子就嫁给他了。
那个过程,其实与我想象中的,烛火,音乐,鲜花,他含情脉脉地握着我的手,柔蜜地低低呼唤着我的名字,向我求婚的场面,完全搭不上的,但是我依然是欢天喜地的。
可是,等到现在再回头去看看,才发觉,在爱情与婚姻里,一直折腾着的人,好象始终都只有我一个。
我忽然地又想起了他。
他的那种绝望和凄然,真的也会令人心碎的。
他是不是第三者?
在我们的婚姻里,他应该,也绝对是的。因为有了他的加入,我们的感情才变得千疮百孔,无从收拾。
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呢?
难道是我?难道我是那个闯入者?我是个第三者?
不!绝对不是的!
我才是江宏真正的,唯一的爱人,我是受法律的保护的。
这么想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空空地,已经满是伤眼,经不起一点点的思量了。
如果,如果江宏醒过来,如果,他真的还能醒过来,只要他提,我想我一定会放手。
可他,终于没有醒来。
他终于走了。
那个夜晚,我守在关了灯的病房里。
我握住了他的手,心里胡乱地翻腾着,我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一紧,然后,再也没有松开了。
我是看着他离开的。
就象看着一支暗夜里的蜡烛,一点一点地暗下去,暗下去,一挣,就只剩下一小缕清烟,寂寂地散去了。
生命是那么地易逝!
我觉得冷,是寒冷,握着他冰冷的手,我始终都舍不得放开。
其实,我是真的爱他的。
我累了,是心。
我不再去想,他到底爱不爱我了?他到底是爱谁?
我只是知道,他最后一眼深深注视的人是我,他最后羽化之前,用手一挣,也是挣在我的手里的。
追悼会,其实与我无关,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被人安排,摆布着,心里空空的,那些悼词写得是那么地美丽,我都怀疑,他们说的那个人还是不是江宏了?
也许,这世界上的人,说到底都还是善良的。
也或者说,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背后,他转过身去的那个世界本来的面目。
江宏是,我是,还有很多人都一样。
挂着的镜框里,江宏是那么地飞扬,英俊如昔,嘴角的那一抹微笑,是我素来就熟悉的,而躺在那里的他却是那么地安静。
我看着他,就好象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还是那样的心动,只是,我再也遇不到,他那如沐暖阳的眼光了。
我麻木地和所有的人道谢。
只是,我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江宏,我知道,我已经到了看一眼少一眼的地步了。
「三」
我看到了他。
他的眼睛很红很肿,比上次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更加地憔悴,黯然。
他排在所有人的最后,就好象,他是为了来帮江宏话划一个句号的。
我,是站在所有人之前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头,一直都没有怎么抬起来,眼睛始终都直直地盯着,平静地躺在那里的江宏,那么地不管不顾了。
我感到痛,却不明白是为了谁。
我看见,我身边林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还很不自然地把眼睛斜过来,看我。却正好与我对了一眼,他赶紧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不是林森通知他的?我不知道,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
他在江宏面前停了很久,不鞠躬,也不肯离开,就那么站在那里。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只看得到他一小半的脸,忧伤而又忧伤。
我走过去。
我忽然有一种走过去的冲动。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见是我,忽然就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我们,那么爱他,可还是留不住他。"我听到自己说出这样的,令到自己都非常意外的话来。
那一刻,我觉得,我说的话好象不再受自己的思维控制了。
"我们那么爱他,还是永远失去他了。"他说着忽然抱着我大哭起来。
所有的人都怔怔地呆在那里,包括我。
我没有想过,他会抱住我哭,我忽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把他紧紧地抱住。
自从江宏出事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哭,我哭得痛痛快快地。
其实,最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最伤心的时候,反倒是哭不出来的。
我跟自己说,或许,他是不那么爱我的,我可以不那么伤心的,可是,我终于控制不住放声痛哭。
我不知道,江宏是不是看到我和他抱在一起放声痛哭,他看到了吗?
他就要在我们的眼前永远地消失了,这一刻,我感到我们的心灵互谅而亲近。
我已经不再去追究,去怨恨什么了。
爱,是一种无怨无悔的宽容,还是一场刻骨铭心的伤害?我不知道。
生死相许的誓言,是不是也可能发生在同性之间?我也不知道,也懒得再去想什么,都与我无关了,我总觉得,我最后都没有失去江宏,因为,我一直陪伴着他离开。
有时候,爱是一个伤口,可能愈合成美丽的花,或者,溃烂,永远都不肯结痂。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他姓苏,叫苏文清。
我有时候会收到一些卡片,每一张都很漂亮,可是上面从来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落款的日子,和一个飞舞着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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