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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第三者(一) 作者:索咖啡
发信人: zrjh1015(我想结婚)
整理人: air(2001-12-25 17:32:10), 站内信件
(我希望所有的转贴故事的朋友都尊重作者,把作者的名字也贴上来。)

第三者
作者:索咖啡
「一」
我找了他一整天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不知道他出什么事了,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他的任何音讯、消息了。

手机没有人接,办公室的电话也竟然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很挂念他。

三天前,他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在门边,我们还紧紧地拥抱过的,他还吻了我才走的。

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他不再爱我了?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晚上下班,回到家,我就一直坐在窗前,那个位置可以看得到进出小区的那条路。

我想,或许他会突然地出现的。

天黑了。

夜深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窗外越来越安静,很晚的时候,我又一次拨了他的手机,他还是没有理我,关机。

他不打算再理我了?

应该不会吧!

他说了,要跟老婆谈离婚的,他不可能骗我,或者搪塞我的。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消息?

胡乱想着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慌张,惶恐却不是无处着落。

我已经整整三个晚上没有睡着了。

早上,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电话,手机还是没人接,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电话就通了。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江宏在不在?"我问。

"找他?"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声音忽然地好象有点问题了,"请问你是哪位?" "我姓苏。"什么狗屎!我是谁关他什么事?可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苏文清?"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好,我叫林森,是江宏的同事,我们约个地方见个面好吗?" "到底怎么了?"我忽然有点担心起来,我觉得这事情好象有点不同寻常,"是不是江宏出什么事了?" "出来谈好吗?我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大堂吧等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到?"他说得很快,几乎不容我有什么质疑。

"好吧,我15分钟赶到。"我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跟他说。腕上的这块手表,还是去年生日的时候江宏送的。

我挂了电话就冲出了办公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江宏提过这个林森的,是他的同事和好朋友。

我匆匆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我看到一个男人对我招招手,我并不认识他,可能是我急火火的样子,让他认出我来了。

"苏文清?"他问。

我点点头。

"请坐。" "江宏怎么了?"他,忽然有点犹豫。

"他到底怎么了?"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出车祸了,现在就在医院,你先安静一下,我陪你去医院。"我不大相信我听到的话,他怎么会出车祸?

怎么会?怎么会?

"不会的,江宏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吓我!" "我也希望这不是事实。"他说得很轻很黯然。

"我要见他,求求你,让我见见他。"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江宏知道的,我从来不开口求人的,求这个字,在我的字典里似乎是不存在的,可是刚才,我一开口就求人家,因为江宏现在是我的全部了,我不能失去他的。

"好的。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络你,江宏跟我提过你们的事,"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你最好先稳定一下情绪,再跟我去医院。你记住,你的身份是江宏的一个有业务往来的客户。"我马上要见他,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他。

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和林森一起打车到医院。

一下车,我就要往里冲,他,一把拉住我。"你知道江宏住哪里?等我一下。"他在医院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个水果花篮,真该死!我这是去探望病人,怎么一点点道理都不懂?

我对他很歉意地一笑。

进入病区,临上电梯的时候,他忽然说:"你要有个准备,江宏比较严重,可能不一定说得出话来了。"我茫然地听着,什么都不知道,一片空白。

直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把手里的水果花篮交给我,"你还好吧?"我点点头。

那是他的病房。

三个病友,中间那个是他。三个陪护,中间的那个是他妻子。

他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了不少的管子,眼睛紧紧地闭着。

江宏,是我,是我啊!

"小苏,我们的客户,听说了江宏的事,特意来看看。"林森和他妻子说,一边说,一边拿手在我的背后捅了一下,示意我把手里的果篮送过去。

我很生硬地挤了点笑容出来,把果篮递过去,她接住。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虽然在焦虑之中,神情还有点淡淡的疲倦,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得体,很舒服。

林森和她小声地说着话,至于说什么,我不知道,也懒得去听,我走到他的床前,很贴近地看着他。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色很苍白,还罩着氧气面罩,头上密密地缠着纱布,呼吸有一点点断续的急促。

身上盖着一条医院的被子,除了头,还有一只手,因为打点滴而露在被子之外。

那是一只传递过怎么温情、激情的手!竟然在此刻是那样地木然,那样地无力。

我忍不住轻轻地摸了过去,冰冷。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感到一阵悲凉。

我甚至都不能及时地知道,他在某一个时刻里到底出了点什么事,就算他忽然地死了,我都没有办法知道,也没有人会告诉我!

握着他的手,那一刻我只想可以象从前一样,和他抵着额头,让他感受我一如既往,为他不安的魂灵,就象过去的很多次一样。

我把脸探下去,我想吻他一下,我想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我想用他一直都喜爱的,我的气息将他唤醒来。

我最终没有探下身去,因为林森适时地拍了我一下肩膀,他是在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与江宏有点业务来往的客户而已。

我不记得是怎样走出他的病房的,他温柔的妻子一直送我们到电梯边,说着一叠声的谢谢,我感觉到她在看我,她的眼神有一点点的异样,再仔细看时,却又没有。

可能是我心里,忽然之间有太多的事情拥塞了。

其实,她不用谢我的,我还要谢她,深深地谢她,这个有资格照顾江宏的人。

电梯的门一关上,脸上挂着的僵硬的笑容,瞬间就被泪雨淹没,我再也顾上旁的人了。

多少次的亲密,此刻却是咫尺天涯,他竟然无力到连眼睛都不能再睁开来看我一眼了。那苍白而憔悴的脸,是那样的凄然而令人绝望。

"小苏,我送你回去好吗?"林森在出医院的时候问我。

"不用了。"我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我想往下走,却跌坐在台阶上。

林森拉我没拉住。

"你,没事吧?"他扶起我。

"我要回家。" "我送你回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

林森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他的联络电话。

时间,其实都拿来煎熬了。

我已经冒充某个客户去探视过他,就再也没有理由进去了。我无力无助无奈地不断不断给林森打电话,他在这一刻是我和江宏唯一的维系了。

我每天都会去医院,然后等在医院对面的那家茶楼里,我怕万一有事,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我每天都坐在茶楼上,二楼靠窗的那个位置,对面就是医院,再远一点,就是病房大楼。

我不记得江宏住在哪一楼,哪一间房了,所以,那每一扇窗都令我望眼欲穿。

我希望,爱,可以挽救他的,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知道,他其实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那个人是女人,是他的妻子。

作为第三者,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够不够格第三者,因为我和江宏都是男人。

我知道,我应该要比这世间任何的男人,女人都更加相信爱情的。不然,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爱情,我又算什么?

不论是我打电话过去,还是林森打电话过来,江宏的消息一直都是一个样子,没有醒过来。我不知道,他还要睡多久?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挺得住?

因为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睡着过了,我希望他可以醒过来!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去摆弄他?不管和他还有没有将来,我祈求他可以活下来。

曾经寄希望于他将婚姻的状况重新洗牌,他可以放手他的那段婚姻,可是,首先胆战心惊的还是我自己。

对歉疚和不安做不到完全释放的人,就绝对做不到轻易地,首先要将自己伤害的事情。陷在那样的感情里,其实,更多的还是那种欲罢不能的无奈。

江宏最近在和他老婆谈离婚,我知道。

离婚,虽然不过是两个字而已,可这背后又有多少的牵扯?是怎样的排山倒海呢?没人知道。其实,那又岂是江宏这等善良的好人可以应对的?

我有种感觉,这婚最终还是离不成的。

其实,任何一个聪明的人,都应该明白,我早就应该放手退出了,否则,我永远也只是一个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的情人而已。

然而我没有。

情深茹苦的时候,常常不停地对他呢喃:"抱紧我,再抱紧我!"我需要那种踏实的感觉,可是它却成了我无法治愈的心病,有时候,我真痛恨我自己。

据说,人死的时候,是会有感应的。

当一个生命终结的时候,另一个相对应的,他最亲最爱的那个生命的个体就会感觉到。

我知道,我是他最亲最爱的那个人。

所以,既然我一直都没有异样的心悸或者感觉,那,应该就说明了江宏,至少生命是没有问题的吧?

早上,再去茶楼,前一个茶客看过的报纸还没有被清理掉,于是,我顺手拿过来翻看。

等我一圈都看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小条讣告,我整个人就傻了,我简直都不敢相信!

赶紧打电话给林森,问他江宏怎么样?

他却说,江宏还在医院抢救。

"为什么要骗我!!!!!!!!!你难道没有看到报纸上的讣告?你为什么还有骗我?"我对着话筒大声地质问他。

"小苏,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江宏也一定不愿意你受伤的,更何况人都已经不在了,见不见也是一样的,你会受不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不应该相信你的!"我隔着话筒大声地对着他吼,我一下子就把电话掐了,重重地砸在了茶桌上。

平生,第一次让我感到无助。

如果江宏在,知道人家这样欺负我,他一定会为我出头的!

我早就不应该去相信人家的,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地帮我?会真心地帮助同性恋?我真傻,我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那个人,终于不在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

我是不是江宏最亲最爱的人?

如果是,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到他的离开?

我就守在家里,我躺在和江宏睡过的床上,躺在他经常躺的那边。

我夜夜都企图在他的余温里睡去,可是,夜夜都没有。

如果不是,不,没有这个如果的。

如果能够把他换回来,我宁愿他活着而不要那么爱我。

我去参加追悼会了。

按照讣告上的时间去的,我想最后再看看他,这已经是最后一眼了。

我到的时候,追悼会已经开始了。

很大的一个厅里,站了很多人,我站在所有人群的背后。

我不知道,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听那些长篇长篇的悼词,它们与我无关。

我只是看着正前方,正前方的墙上那张,被黑纱包围住的江宏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笑得神采飞扬,仿佛生命正当青春璀璨。他含笑注视着我,我看着他,和他相对视着。

就象以前,他常常喜欢盯着我看的。

开始我总是躲闪,后来,被他看不过了,于是也学着和他对视,就象现在这样地对视。

可是……

他连话都没有留一句,他甚至都不肯看我一眼就顾自走了。

眼泪象开了闸的水,才用手拂去眼角的泪水,新的旋即又涌眶而出。

在所有的人群背后,我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在跟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可是,我忍不住。

他走得太突然了,我的伤心变成了恨,恨他从此撇下我一个了。

我站在偌大的厅堂里,流着泪与江宏对视着。

前面的人,已经开始排一列,往边上的一个小厅去瞻仰遗容了。

我排在所有人的最后,我要把江宏一点一点地看进眼睛深处去,什么都不能再放过了,这已经是最后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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