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st2170865(跋涉者)
整理人: raindot(2001-12-07 09:57: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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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的十月二十一,是母亲的生日。她老人家生于公元1925年的12月6日,属牛,屈指算来,在这个喧闹的世界上,含辛茹苦地跋涉了七十七年!现如今,母亲累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天国”派来的特使……
1998年的冬天,母亲终于结束了烟熏火燎的生活,搬进了两室一厅,水、电、暖、焦化煤气,有线电视等设施配套齐全的商品楼。乔迁新居,一向开朗、乐观的母亲先是欢喜的不得了,继而却有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唉!房子是不错,可让你们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指望我那点退休金,恐怕到死也难以填上这个‘窟窿’。你知道,老头这个人一向‘手紧’,很自私。”她所说的老头,是我的继父,一个1939年参军并入党的“老八路”,离休前,是某监狱的管教干部。
“我说您呢,别老想这些事儿。你有四个儿女,这是最大的财富!知道为什么给你装电话吗?喊着方便。我们都忙,有时顾不上,你打电话,就如同唤狗呀。呵呵……”为使母亲开心,我不失幽默地回了一句。
“贫嘴!过四十的人了,大小也算是个干部,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长大!”
“有您老人家在,我永远都是孩子,长不大。说不定哪一天,一不小心让联合国看中了,给咱个安理会副主席啥的,我派专机把您接到美国,真正去享受生活的每一天!”
“越说越不像话!我都这把年纪了,能活个三年五年的就不错了。土埋半截的人了,临秋末晚地,能住上这好房子我就知足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不觉一阵颤抖,似乎预示着什么。我情不自禁地望了母亲一眼,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的光泽竟黯淡了许多!
1999年的3月8号,一向不太愿意和医院打交道的母亲,突然提出要去医院看医生,说是感到胸闷,咳嗽,浑身无力。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上午,我上微机课,学DOS命令,授课老师不准请假,只好让妻子陪母亲去了市中心医院。中午,我回到家中,询问母亲的病情,妻子对我说,透视结果不是太好,双肺有阴影,纵鬲有异物,医生建议下午做一个CT检查。我一听,马上就蒙了!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经过三个小时的焦急等待,结果出来了:母亲患的是晚期肺癌且无法手术!
“不可能?不可能!”突如其来的检查结果,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登时模糊了双眼!刹那间,我感到天旋地转,头皮发麻,双腿一软,瘫倒在CT检查室的门口……
住院、化疗。仅仅十几天,母亲的满头银丝全部脱落了!她问我:“这病是不是很难治?如果很难治,就别花些冤枉钱了。你姊妹四个都是靠工资吃饭,日子过得都很紧巴,又才买了新房子……住在医院里,量个体温、查个血压,都要花钱,扫扫床铺还要收两块钱,两斤馒头的价呀。”然而,直到现在,她却从没问过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嗨!您老人家就别算计啦!河里无鱼市上看,咱是鸭子过河随大流。挨宰的又不光是咱自己,过去我抽一包烟不就是两三毛钱?现在我一天两包烟,就是十好几块。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花光了再去赚。孩子要是没了娘,可就没处去讨还了。您琢磨琢磨,我这话在不在理?”
半认真、半调侃的一席话,把老母亲说笑了。然而,我的内心却象刀绞一样的难受!因为,我曾悄悄地问过医生,老母亲的生命还有多久?医生说,根据症状和临床经验,最多还有半年!除非出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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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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