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e_feng(人淡如菊)
整理人: dianababy(2001-11-13 21:57: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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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月亮
十年前的月亮,我们永远无法见到。然而十年前的那个月夜里的事情,现在想来,虽如昨天一样清晰,然而却有一种年代湮远的味道,仿如听着一张掉漆的黑胶唱片,有无限地感慨,那一段流金岁月。
我想到了今天,我们也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去否认自己的感情。在小学时代,在我们对爱情还是混沌未开的年月中,我们已对他钟情。你还记得么?你一定会记得的,他那倨傲的面容,对一切都不在乎的表情。以致,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他的感情只能是偷偷的。偷偷地看着他剪影的轮廓,偷偷地躲在人群中看着他在台上获奖,偷偷地在他楼下听他弹奏钢琴,偷偷地喜欢他。
即使我们是好友,我们都知道大家都爱他,可是在真正的爱情面前,我们谁也不会退缩,也许正是当年这份默契,我们才会彼此欣赏这么多年。
记得那一年的中秋,月亮格外明亮,照得我们的心情,忽然真切起来,真切得让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他的宿舍。我们想趁着明月夜,向他表白。我们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连打个电话都需要蓄足勇气,何况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呢?何况我们都是那么优秀的我们,我们都是那么骄傲的我们。
我们去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弹奏。所以开门的是他的外婆,当我们走进琴房的时候,我们心碎一地。
我一生不会忘记他当时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那张脸写上了自己的感情。旁边坐着的,是我们同学的妹妹。那是个其貌不扬,土头土脑的女生,看到我们还会瑟瑟缩缩,怯怯地不太会说话。我们一来她便告辞了,他推开琴凳,站起来送她。
我们透过琴房的窗,看到了月亮下那个颀长的影子,还有他那深情的眸子。我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妹妹是否读到了?只见她在低头浅笑。在我们眼中,他们在白兰树下站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以致他如沐春风般地上来的时候,我们已忘记了我们来的初衷,我们已无法把我们面对镜子前练习了1000遍的对白说出来。
我们牵强地笑着,说我们想听他弹钢琴,于是我们来了。他跟我们说其实他原来也不喜欢这玩意,都是家人逼的。可是当时我在想,他可能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学了它,会多有意义?为自己心爱的人弹奏的感觉肯定很好吧?
很久很久,我们都弄不清楚他们怎么会发生爱情的?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穿过那一大片仰慕他的女生,迳自走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妹妹面前。说真的,我们都挺不服气的。只是张爱玲说过,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她不只是得到了爱,而且是得到了他的爱。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她确实有了不起的地方。
五年后的一个秋天,也是一个明月夜。他的去世让我们三个女人坐在一起了,我们万万没想要在那样的情形下得知他们恋爱的真相。我想,让我们坐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么多年,谁也没有真正把他忘记过。
时间在一个女人身上可以发生神迹,她现在是我们这一群中最漂亮的小妮子,虽然她也25了,可是在我们眼中她还是个小妮子。她当然看到许多人欣赏的目光了,只可惜,他却没看到。她清丽而优雅,她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诉说。那天,她穿了一条浅颜色的碎花裙。静静坐地在那里,望着远方,低声絮语,仿佛她并不是跟我们说话似的。
她说,她家庭不太好,而且早早被家里送出去,寄人篱下的,受尽白眼。平时不太爱说话,却爱哭,她常常是哭累了才睡着的。她小学转了三次校,第二次的转校,她跟他转在同一个学校了。他和她同学的哥哥是同班的。于是大概地,他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再后来,各自升学,他上了最好的中学,她上了普通中学。
初二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了妈妈的身边。说她当时觉得人生好没意义,她生长在一个被冷落的角落中,没有人跟她说话,她便与日记本对酹。偶然地,她会写一些文章寄到电台中去。有一次,她写了一篇叫<妈妈,如何找到与你沟通的频道?>,文章中说到她觉得生存无意义。她傻乎乎的不会用笔名,用的是真名真地址,他听到了。
他给她写了信。他父母离异,他被寄居在外婆家。第一次,他跟一个女生说出自己的心事,她说她很幸运,那个女生就是她。之后很多个周末,她都偷偷地跑到他家,每次他都给她弹奏她喜爱的曲子。就这样,他们两个相怜相惜。她说在那段黯淡的日子中,是他给了她生存的勇气和信心。在她18岁的生日那天,他们无法相聚,她便跑到街口的那个公用电话,电话中,他为她弹奏<少女的祈祷>。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天凉快的秋天里,在电话亭前,听着钢琴的感觉。
她在这里停顿了,她没有再接下去。我们想问她为什么会决定与他分开?但我们最终没有问。不用说,当中是有一个愀心的理由。她也终于没有再说。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象美化了一切,她想记得的,她想记得的,尽是一些美好时光。
原来,要长久地抓住一个人的心,并非靠美貌,也不是靠才华,唯有付出真心,唯有两人身上天生的磁场能互相作用,才可以发生爱情。本来,爱情就没有什么技巧可言,我想,爱情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看着她,我们暗暗想: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虽然我们都曾爱过他,可是,毕竟他只是我们的过客,没有真正走到我们的生活中,所以我们回顾过去,我们除了叹息之外,并没有深陷其中。她是不一样的,他曾跟她那么接近,他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于是无论如何,他决不会在她的心中抽离了。
唉~~~一想到他,心里就很痛。总觉得那一段是一本小说中的情节,遥远而美丽,却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然而,那一段跃动的光阴,事实上我们的确走过。
又是一个五年,不知道她现状怎么样了?今年中秋的月亮,又不晓得是否被乌云掩盖?可是我们但愿不会。因为我想,我们三个,都会在那一夜,伫立中宵,遥望天际,希望能再看到10年前的那一张脸孔。而她,她必能看得更确切吧?
----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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