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ertti0zi(~咬一口就跑~)
整理人: jianghong18(2001-11-08 17:39:19), 站内信件
|
（六）
夜已经这么深了，她还没有回来。她是第一次不回家，她已经离开他了吗？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她不会这样，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冰冷的家里，毫无声息的离开他的。假如她要离开，一定会向他说明。对此他有足够的自信。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她真的不会无声无息的离开他？他不是已经无法掌握她了吗？他永远也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她同样的不能。他们现在只是紧紧的搂在一起滚向无底的深渊，不停的下坠、下坠、再下坠……他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她为什么不能无声无息的离开呢？
在她刚刚来的时候，也给他带来了激动，带来了快乐。他们被自己编织的未来美丽的幻影骗了。
几根蜡烛燃起了他们的希望之火，他兴致勃勃的给她过生日，送了她一双鞋。可是他的激动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连续的求职失败给打得粉碎。别人都有学历证书，而他只有劳改证明。
他无法重新开始，过去紧紧的裹住他。不停的说着："瞧，你这个傻瓜永远别想摆脱我的阴影。"
他对她说："我不能给你幸福了，你可以选择离开。"说的时候他在微笑，可她没有离开。
他不知道是希望她离开还是留下来。他只是开始用一种残暴的方式对待她，在潜意识里面他期望用这种残暴的方式把她赶走。
她喜欢一点点粗暴，那得是精心设计的假装的粗暴，一切都被小心的置于一个精心设计的程序里面，在这种设计的粗暴中，她不会被真的伤害。可是现在他对她的不是假装的粗暴，而是真正的粗暴，她的手臂在疼，身上经常还有一些暗青的淤斑，可是她还是没有走。
她的爱压抑得他无法呼吸，她的牺牲是如此的沉重，压在他的身上简直就是一座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已经为他放弃了一切，他要承担她的爱情，更要对得起这份爱情。他的责任这么重，他快要趴下了，无力承受。
她早该走了，她为什么不走？他又为什么舍不得她走？
他闭上眼睛，体验着胸中汹涌的暗流的涌动。突然眼前亮得刺眼，睁开眼睛，她正站在门口。
"你到哪儿去了？"他问。没有一点儿质问的味道，更象无奈的自言自语。
她不答。只是说："你怎么不睡？"
"等你。"
"我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我不会走，永远也不会走。"她的声音有点儿咽了。"还是你想要？"她又问。然后就轻轻的脱衣服，躺下来。
他的手抖得厉害，他今天根本就不想伤害她，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她，可是他却一直在扮演一个残暴的凶神，今天他还要扮演它。
他无法下手，今天他好象特别软弱，他的所有的力气都像在刚才的猜疑中用尽 了。她等了一会儿，说："来吧，我没事儿的。"她拉过一条枕巾盖住自己的脸，她知道他无法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让他无法凶恶。
他打开电视，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电视里一个歌手在唱“当我再次的告别你，重新穿上那流浪的鞋子……”
他靠近她，闻到了她满身的酒气。是酒吗？
他看见了她罩着脸的枕巾已经濡湿了很大的一摊。他掀开枕巾，看见她的眼睛，阿波利奈尔所描述的女人身体九扇门户中最美丽的一扇，是蓄满了晶莹泪珠眼睛。
天气很潮湿，她身后的墙上不停的渗汗，渗出的水渐渐融汇成几滴大水珠，在墙上划出几条线，摇摇欲坠，好象泪珠。
他俯下身去轻轻的咬她的鼻子，他心中满是爱怜。
她把头轻轻的摇开。说："你打我呀！快打我呀！我喝酒了，我是一个坏女人！你为什么不打我？来啊，你来啊！"她把脸重新埋进了被子和枕头里。
他瘫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被掏空了，再也无法做任何事，再也无法和她做成任何事。这个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的爱人。
他说："你走吧，离开我，求求你了。"
墙上的那滴泪一样的大水珠终于掉了下来，砸到了一只搬家的蚂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