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itfire(一块石头)
整理人: spiceqi(2003-01-15 10:40:1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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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作者:好文转载
2001/10/23 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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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送交者: yu_jian 于 October 23, 2001 00:18:54:
喝酒第一要人对。酒品见人品,桌上若有安心看人笑话的,是人多半不可交。
有这么一个不投机的,横看竖看不顺眼儿,那酒就别扭。第二要菜对,一度喜
欢就着油焖尖辣椒下白干儿,胃就打那儿坏了。离国多年,酒是越喝越少--
没了用大碗的酒友,也没了大块吃肉的豪气。
初犯“酒戒”还只七八岁。父亲柜子里藏有不少好酒,五粮液,泸州特曲,剑
南春,汾酒,等等。倒一瓶盖儿,一仰脖儿就进去,但觉得又苦又辣,不知为
什么大人会喜欢这口儿。偷喝得多了,慢慢也品出点门道来。后来偏爱川酒,
特别是泸州老窖特曲,便自此始。那酒一口下去,从咽喉到胃,一路暖洋洋的,
香气直冲脑门儿。后来给老头子发现了,没揍一顿,反夸“将门之子”。只是
母亲严禁,在家不许喝酒。高中毕业时,跟同学一顿喝掉了将近一瓶劣质白酒,
大醉两日。现在想想,玩命呢。
读书时没什么零花钱。每月买两本书,饭票钱就紧张,别说酒了。曾经跟同学
去校门外的餐馆,一瓶六十五度的二锅头,竟放翻四个。觉着自家不至如此不
济,怎奈肚里没油水。毕业前,灌下一瓶葡萄酒,两瓶啤酒。神智倒还清醒,
胃却直反到第二天下午。吃了几根冰棍才压住了。同学中有不济的,倒床上就
不起来了。这位总算还记得自家的床,左边是墙,要吐,嘴得朝右边。不成想,
这回是横在别人的床上,全吐床里了。这么折腾一回,好长时间,闻酒味便恶
心。
毕业后到江南,又喜欢上了绍兴花雕。冬天拎一只三五斤重的猪蹄膀上哥们那
儿,两斤冬笋,放足了黄酒、酱油、花椒、大料、陈皮、白糖、生姜、大蒜、
辣椒,文火熬几个钟头。等到汤差不多熬干,皮肉酥烂红亮,那香气,神仙也
嘀咕。
抱出一坛子花雕,加入生姜片,炉子上热到六七十度,灌入保温瓶中,弄上一
盘油焖尖辣椒,就万事俱备了。坐下来,先冲着肥膘油皮下筷子。座中若有女
孩儿,那骨头什么的便不愁剩下。女孩儿家啃骨头不能看,人家会不好意思。
半斤酒下肚,热气上来,正好指天划地。
这一顿,往往要到月淡星稀,坛空锅尽,看着灯直晃悠,方死心塌地出门。跨
上车,冷风一吹,酒往上涌,那车就摇摇晃晃的,自觉就是武二郎在景阳岗,
时不时还吊一嗓子“空城计”。车到家门口,一不小心就能冲入冬青树丛里去。
最邪乎的一次,在马路当间儿翻身落马。冬天伤口不容易愈合,直拖了几个星
期才好。
跟花雕类似的,还有绍兴加饭酒。那年回国,不远万里捧了一坛来。又有江苏
丹阳出的一种“封缸酒”,其色艳红,其味绵绵,米香满口。类似的还有福建
的“沉缸酒”,唯色暗红,我嫌它太甜太稠些。这些是不经蒸馏的米酒,多饮
不至伤胃。出国后没家乡的酒喝,自己弄了酒曲酿。可惜那酒曲来自上海,酿
出来的酒,一股甜甜的女人味道。
小时候,长安城里,有一种“稠酒”,其色如玉,绵稠厚重,一如秦风。饮稠
酒,不用杯而用海碗。“李白斗酒诗百篇”、“饮似长鲸吸百川”,想必便是
说这酒了。傍晚时分,举碗倚窗,南山清晰可见。钟楼四周,数万只归巢燕子,
盘旋翱翔。如今“不见长安见尘雾”,燕子不来,南山亦不复见,这稠酒么,
怕是也快失传了。
公司里的同事、老板,几个人星期五总要去酒吧,喝生啤酒。据老板自己说,
他自己酿啤酒,有三十年的醉酒开车历史。有一回,星期五刮龙卷风,大树倒
了,好多房顶掀了,砸坏了不少车。老板下班前推门进来,问去不去喝酒。为
家中电话不通,我急着回家。后来听说,老板几个人真去了。只是电断了,酒
吧都关门,只好也回家。
这里的酒吧,有些是自己酿啤酒的。四周一溜十几个不锈钢罐子,十几种啤酒。
喝惯了罐子里刚放出来的生啤酒,市上的罐装酒再不入口。
出国时间长了,慢慢觉得,好酒不能跟菜混在一起。端着酒杯,慢慢地品,才
能得酒之神髓。茅台厚重,汾酒清远,跟菜一起下,糟践了酒香。
本是话不多之人,四两白酒下肚,话就更少了。听不见旁边人说什么,只凝视
着杯中。
形似水,性如火。那是故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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