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illbar(暖暖)
整理人: cherry_1022(2001-10-05 07:26:4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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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个小时前到现在,我一直在寻找我的鞋子,不停地寻找,虽然明明知道无法找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买过那种式样的鞋子。“找鞋子”的已经脱离的“鞋子”这个概念的本身而独立存在,就如同某日我饥饿难耐寻找食物而当晚饭开始我却只吃进几口饭那样,我要的只是“找鞋子”这件事情的本身而非鞋子,或者我要的只是“吃饭”本身而非吃什么饭。我只不过是因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而变得非常的无所适从,甚至开始有些迟滞。我一直哭,哭到双眼红肿,嗓子坏掉。
我停止了确切意义上的思维,因为我发现我的大脑正史无前例地走向衰老,就像一台庞大的齿轮,泼了水,生了锈,于是无法运动,但仍然保持每时每刻每秒发出巨大但毫无意义的声响。我的存在只是告诉别人我活着,这不是耸人听闻,也不是为了要赋词什么的,或者即使是为了赋新词反正今天我也不会承认——我的的确确将自己的自我意识和鲜为人知的敏捷思维消耗殆尽。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失落,是那种瞪视一切却一无所获的失落,我看见陌生的落地灯,蒙尘的暗红的窗帘,脱了毛的潮湿的毛毯。我躺在床上,静寂地像一斛水。早上的阳光还未来得及进来,而夜晚的阴郁也未曾散去,一切交织成了奇异的罗网,而我丝毫没有逃匿的意思。然后我拿起手机,听过每一个来电音,古典的,现代的,跳跃的,滑稽的,幼稚的,陌生的,我看见自己悬浮在高高的空中,而我除了躯壳外一无所有。我眼前整片整片是昨晚的那个梦,和梦里他面无表情的带着他的新娘远去,对我的哭泣视而不见。
我于是步行到大街上。藏身于密集人群中时才有安全感,我看见很多人从我身旁缓缓行走,像粘滞的充满淤泥的河水,带不走一点泥沙,却留下无穷沉淀。促销的音乐在街头跳舞,她赶走了空气和赖以为生的平静,像疾走的风般狂野无情。那时那刻,简直要走到路中央跳几段迪士高才过瘾。然后我看见了一排杨树,实际上现在在城市中已经很少有杨树存在了但我确确实实看见了,我甚至看见扬花在风里飞舞,神秘地像美女的鬼魂。顷刻间我被感动地一塌糊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也可能就是造成目前我思维停滞的唯一原因罢——那种感觉仅仅存在于一瞬间,我竟然想要抓住它,像一个濒死的病人抓住最后一线生机一样,当然最后的结果只能失败。就在几步路之后回首再看,杨树却已不见了。
莫名其妙的,从天空掉下一滴水,正正掉在我的右眼睑上。恍然抬头,天空空无一物,而周边既无空调更无老太婆号啕大哭。那么此水从那里来?又为何偏偏正中我的眼睑?我苦思冥想却没有答案。紧接着,我听见自己大脑发出的破裂的声音,很清脆,很利落的,是类似碎玻璃的歌唱。
记得某天去书店买书,发现一本刚上柜的新书内有一根来自于生物体确切地说是来自于高等动物体的毛,此毛显然区别于头发或四肢的体毛,它存在在那里,是静态的,但是蕴涵着很多动态的信息,忽然想起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描述男主人公去女主人公家里做客,进卫生间时看见浴缸里残留的女人的湿漉漉的落发,居然用手将它们归拢成一小团,清醒之后自己都难堪,手中的头发像是在暗示什么——原来一个人的潜意识可以如此。
依次类推可以用心理学诠释许多现象,诸如双臂环抱表示警惕;双手交叉表示恭谨;倚墙表示失靠……等等,静态远比动态暧昧。
我曾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猫在路边打盹,风吹动它的绒毛,很柔软的样子,但是半天后再去看,却只看到一小片皮毛。原来静态也是有危险的,危险存在于离我们一公尺的客观世界里,类似宗教信仰般的神秘难测。
我的梳妆台一角有一支从周庄旅游时买回来的仿古的银簪子,很便宜的,但是抢了一切装饰品的风头,我每每做在台前时便会对着它发愣,我不使用它因为它无一用处;我不扔掉它因为它着实很好看。时间和空间就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踌躇的静态中溜过。
路过吴山广场的散客旅游集散地,一个和蔼的大胖子努力的说服我去某个风光旖旎的自然景观。见他说得辛苦,我定了个石长城的团,明天八点,踏上行程。
回去了,室友在燃烟。萨卜琳娜,烟中的淑女,淡绿色而修长。当她再次点燃一支萨卜琳娜的时候,我发现我对这种修长神秘的香烟上面那丛隐隐的绿色产生了极度敏感。我一相情愿地认为那是太好看了,太引人注意了,有种叫人恍惚不清的傲慢。这种感觉使我在她再度点燃一支的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障碍,当她递给我让我尝试的时候,我发现我对烟的排斥根本无药可救。于是,掐灭,陷入另一种尴尬。没有烟做幌子,直白而粗暴。
五点钟的清晨,我们凝望着那静静升起的烟,伴着黎明,等待曙光降临。
---- 苔池碧浅着清露,小桥外,芦花素。
寂寞飘摇谁共住?纤纤菱荇,芃芃櫞木。
乱絮花间舞。
韶光渐老斜阳暮,织柳纠缠旧时路。
竹影断溪零乱处,两蓬衰草,一舟野渡。
风里蝶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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