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iversider(执迷不悔)
整理人: rainny(2001-08-28 17:39: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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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的老师,在我的记忆中是最为模糊的一群,大概是因为经历了“文革”之后,学会了用怀疑的眼光来看待一切,再没有“崇拜”这种心理了。
现在还有一点印象的,是在大三时教我们“中国现代史”的杨老师。
杨老师文革前毕业于某名牌大学哲学系,这“中国现代史”对于他本是小菜一碟。无奈课本编得太臭,与事实常常脱节。碍于当中牵涉到政治,又不能不按课本讲。所以,这门课对杨老师对我们都是苦差事。课堂上常有这样的情景:老师在上面照本宣科,下面则有1/3的人逃课,1/3的人在打瞌睡,1/3的人在看其他课程的书或做作业。
不过男生们却渐渐喜欢上了这门课。原因不在课堂上,而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可以在走廊上向杨老师问一些尖锐的问题,诸如:中国的社会发展应不应该跳过资本主义阶段、共产主义好还是资本主义好之类。而杨老师这时就像换了一个人,其言论之大胆和离经叛道,常常令我们钦佩不已。只可惜这些“走廊辩论”时间太短,一回到课堂上,老师和学生都恢复了常态。
我们跟杨老师终究没有做成朋友,因为在这门课结束的时候,我们狠狠地伤了杨老师的心。
那是“中国现代史”的期末考试。事前杨老师已经给出了一份有16道题的复习提纲,告诉我们考试的题目就是其中的8道题,大家做好背背熟就可以轻松过关了。他没有料到的是,大家都把精力放在准备那几门专业基础课的考试上面,压根儿就没打算要背这个。人人都在想,杨老师那么好人,到时候我们把抄来的复习题答案再偷偷抄到试卷上不就行了嘛。
考试开始,杨老师自任监考。他一直站在课室的最后一排,令我们感受到心理压力,不知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身后。同学们各师各法地在偷看答案,我自己是把答案放在大腿之间,稍为低头就可以看见,一有动静双腿一合又可遮住。
时间已过一半,大部分同学接近完成。突然听到最后一排靠近杨老师的某同学大声地抱怨:“杨老师,你可不可以到处转一转,你老站在这里我没法做啊!”。全场静默了三秒钟,接着哄堂大笑,大家纷纷把“猫腻”拿上桌面,堂而皇之地抄起来。
杨老师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走到课室门口,停下来,背对着我们,双肩下垂,像是突然老了许多。
10年之后,自己才亲身体会到,做一份自己厌恶的工作,说一些违心的话,得不到起码的尊重,却不能选择离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杨老师,您现在在哪里呢?如果您看得见,请让我说一声:老师,对不起……..
---- 国事、家事、天下事,尽管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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