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indlin(碎玻璃)
整理人: adagz(2001-08-03 16:09: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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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客
有人在吗 有谁来找
我说你好 你说打扰
不晚不早 千里迢迢
来得正好
……
——新房客(王菲)
《新房客》,新年之后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循环往复听着的一首歌。Mtv给人的视觉好像总是蒙着一块墨绿色的布帘,云层以不同的姿势挤压着地面,仿佛触手可及。王菲带着墨镜,驾着辆开篷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后镜里的风景在她眼底瞬间模糊,碎裂,消失。
喃喃自语的旋律像是一个透明干净的玻璃杯,空荡荡盛满冷漠。我反复地听着,赤裸裸的脚丫,一步一履,慎重地走在木地板上,嘴唇干裂,只剩下不说话的颜色。
我想,我会一直听,直到听得我没有了感情,直到听得我想逃跑,直到听得我晕眩得想流泪。
……
——传统的节日,以放逐始,以倦怠归。
只想睡去。(某人)
还有5分钟便踏进二十一世纪,这个普天同庆的新禧时刻。喷泉广场上灯火通明,人潮摩肩接踵,大家都以同一个姿势仰额着前方硕大的倒时电子牌,时刻准备就绪,为新世纪的来临欢呼雀跃。
换了衣服,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肉体走出忙碌了一整天的快餐店,依傍着门边的一个广告灯箱。这个时候刮着大风,偏偏我又穿着一条长裙子,裙角飞扬大概看起来会很洒,只是我冷得发抖。不仅仅身体,还有心理。
深圳本来就是个五光十色的城市,今夜的振华路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本色酒吧门前一塌糊涂的呕吐残迹还未来得及清除。不知道这些像老鼠一样匆忙的人,包括我自己,在霓虹灯闪烁下疲惫的心由谁来细抚?
现在是零点五分,倒数刚过,二千年和二千零一年的世纪交接仿佛是一个幻象,一个流光闪烁的倒影,一杯易碎的水,一个浮华的梦的缝隙。不为意间,天空竟然洋洋洒洒地飘落新禧年第一场夜雨,我无奈地被人流夹挤着前进,仿佛血肉模糊的双脚浸在咸咸的海水中,痛苦得没有言语。
算了,这毕竟是新千年的街头。
边想边逃到路旁一个磁卡电话亭,寂寞得狠狠压扁脚下几个饮料纸盒。
冬天,这个容易让人寂寞的日子,味道实在不好受。街头的人群快乐的笑啊叫啊,喧闹一旁的我猛然抬头,正望见很大的烟火在头顶盛开绽放。碎裂开来的艳丽,渐渐扩散在空中,义无返顾的灿烂。这一瞬间多么想紧紧的拥抱某个人,让他的大衣把我裹到怀里。
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依赖它止住我迷惘的蔓延。只是翻遍整个口袋,也找不到打火机,总是在需要它的时候才把它记起,结果已经不翼而飞。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身旁我一点也察觉不到,惊异的瞬间你已经用手心护住打火机,我依靠着埋下头,烟灰燃亮的那一刻我看清了你的面容。这是一张瘦长且黑实的脸孔,两道漆黑而润亮的眉毛横展在你光洁的额头底下,微蹙的有一股柔软的坚硬,弹性的固执。眉毛是你身体所有的部位中最先打动我的地方,顷刻已经被它吸引。我用一双清澈但无法保持静谧的眼睛看着你,迷惘的神情出卖了我的身体和内心。
我两手紧拽着背包,头发还在滴水,脱了鞋光着脚踩在你门槛的地毯上,冰冷的脚趾紧紧并拢,唯一的温度是脚下松软的地毯。
“进来吧”,你边说着,边拿起遥控,音响里传出的是王菲慵懒的声音:等待晚上/迎接白天/白天打扫/晚上祈祷/离开烦嚣/寻找烦恼/天涯海角/心血来潮(新房客)……
你拿着毛巾站在我身后看我洗脸的样子,尽管我从镜子里无法揣度你真实的内心活动,但是当我在你手上接过软软的毛巾平铺在脸上的时候,我像个小孩子幸福地笑,感觉自己被宠爱着。
我看到蓝色格子的床单被罩,暖色系的窗帘和漾着迷离光芒的小台灯……可它依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不是我自己的家。
躺在床上,我感觉有点束手无策。这像是个空洞的游戏,却有秘密般寂寞的快乐。一片漆黑中,你愣愣地看着我的皮肤,似乎可以看到有一部分苍白地因阳光焦灼而腐烂起屑。你笑着说:或许你根本不属于白昼。我说:在阳光下面,感觉自己会被蒸发掉。沉默了片刻,两个人笑了起来……
天黑得很彻底,尤其这个寒冬,外面有风,有雨。透明的身体倦缩在你的怀里,我问:我的手应该放在哪里?你牵过去说:这里好。
我看了看,那里是你的心脏。
我尽可能的展平自己的身体,以使我们能够靠得更近。我要你抱紧我,拢紧到我几乎不能呼吸才好。我享受这近乎暴虐的带着压榨的身体,和肆意地疼痛。
你揉动着我可以咀嚼的秀发,揉动令你执着得让人心疼的脸,揉动着我的过去,现在,将来……我感觉自己正盛放着,燃烧着,原来这个冬天是可以跳舞,一如风中晃动的风铃,孤独但是听到心跳的声音。
这一夜,天黑得很彻底,有风,有雨,透明的心脏在我掌心,摸出一片温暖。世上最保暖的,是情人的体温。一直确信无疑。
清晨,从你的臂弯下抽出一只手,撩动床边的窗帘,看到玻璃弥漫着白色的雾气,犹如还垂挂着昨夜的泪水。我起身将自己美丽的头发随意拢在脑后,微扬间,泛着点清冷的惬意。当我光着脚决定去浴室的时候,发现了脚趾头上的伤口。不知道它的来历,好像我是从酒醉中醒来,可是宿醉之后习惯性地去追忆,剩下的只有空白。是不是莫名的已经过去了的但没有被我感觉到的疼痛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是证明……
手机里还有你昨夜留给我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为了彼此来告别而相遇?
这个号码拨打过去,是一片压得令人无法喘息的寂静,空荡荡的电流声里,我哽咽着,不断重复一句:“你接电话啊”……
“两手空空,握不住一滴眼泪”,是很煽情有效的话语,但,撕裂我心。
如何才能让你明白,不一定要是“爱”,才能填补我这一份空白。
我想找一个熟悉的人来爱。
不是因为愿意,而是无法自控。
那歌是怎样唱:我已不再有去了解与适应一个人的精力……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事情在经历过一次之后就可以有了免疫力。就象打针能预防肝炎。
可能,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无论你绕多大的圈子,最终都会回到那个根本的层面。
无法逃脱。
我已经嗅到你的气息。但枉然,不长久。
我至今觉得那一晚不算是完全糊涂。没有拒绝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孤独。
不过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新房客罢。
这是哀艳的沧桑。
——传统的节日,以放逐始,以倦怠归。
只想睡去。
……
---- 玻璃碎裂一地划落哽咽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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