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zzzj(黑水)
整理人: icecream(2003-07-24 02:38:34), 站内信件
|
初见那女子是买压面的时候,看她正在招呼客户的时候,一堆空面口袋慢慢的动,不一会,满头白面的调皮孩子露出头来,她一把拎过来,飞快的背到后背上,麻利劲让人结舌。
那是个来自异乡的女子,讲话如唱歌一样,可能是江南的吧。男人有些木讷,不多说话,只是不停的将面反复的倒入机器。
孩子很苦,有时我看到孩子吃饭没有菜,只用些酱油拌了饭就吃下去,只是她们吃吃饭都是用小碟小碗,虽生活在北方,看来她们还是固守江南人的习惯。
后来,生意不好,她们索性盘出了几平米的门市与设备,冰箱也停用了,如果有些好的菜没有吃完,女人就打一盆清水,把余下的菜放进铝饭盒浮在水上,荡悠悠的。
又过了一年,不见男人有新的营生,却见女人怀中又多了一个女婴。
女婴断奶的时候,见那女人一步三回头的搭了渡船到河对岸的小城里找工作去了。
听说去歌厅陪唱,不知怎么的,我却想起了沈从文《丈夫》中的一段话:“做了生意,就慢慢的与农村远离,慢慢的学会了。。。于是妇人就毁了,但那毁是慢慢的。”
再见时,是春节前,妇人回来了,坐在火炉边烤火,门半掩着,两个孩子欢快的含着妇人带回的糖果,一边摆弄着花花绿绿的糖纸,仿佛提前过年了一般。
女人的头发变成了黄色,有些凌乱,面容有些憔悴,好象在研究春节是不是回江南过年的事,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就有些高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最后只顾品尝女人带回的新鲜烟草的味道了,那烟全是半盒的“中华”“云烟”“黄山”一类,可能是客人走时忘记了的,女人想着家里的男人,才给带回来的吧。
“胆子大了一点,慢慢的摸出烟管与火镰。第二次惊讶,是烟管被女人夺去,即刻在那粗而厚重的手里,塞了一枝哈德门香烟,------沈从文《丈夫》”
想不到沈从文几十年前描绘的船妓生活,现在就活生生的呈现在面前了。
没有什么结果,女人当晚不快的搭了渡船又回到河对岸的小城去。
“怎么,过年了还把女人往法场上送啊?”
人们打趣的话语中透着恶意。
汉子无声音无表情的笑笑,只是抚着两个孩子的头,继续吸着那红红盒子的半盒中华。
前一阵子见他们的时候,女人完全是城市女人的装扮了,男人也换了新衣,两人的脸上全带着笑了,是两人离开北方要回家去,想来是江南的情结在他们心中始终解不开吧,对北方的文化总是不能接受。她们说,要回家去做些营生,孩子也要上江南的学校,不想让孩子接受北方的文化教育。
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异乡女人的高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