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im19800924(jimmy)
整理人: ccu13650(2001-07-21 01:25:56), 站内信件
|
十三. 我们和他们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闹清拓大日本语学校里究竟潜伏了多少台湾来的特务,但在学生中台湾人占着极大的比例却是一个事实。其实不仅拓大,在整个日本,台湾人所占的比例都相当可观。每个班占半数以上,甚至压倒多数的全是台湾人。从数量上说,我们来自中国大陆的同学连他们的十分之一也没有。
或许从外国人的观点看来,我们也好,从台湾来的他们也好,都是说着同样汉语,写着同样汉字,有着同样血统和历史文化传统的完全相同的中国人。但是,处于现实当中的同是中国人的我们自己,却能时刻清楚地感觉到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种种不同。且抛开明显的政治分歧不说,仅在汉语的文字,语言的使用上,就存在着我们与他们之分。
我们写“龙飞凤舞”;
他们写, “龙(繁)飞(繁)凤(繁)舞”。
我们说“衣服漂亮”,把“服”和“亮”都读成轻声;
他们说,把“衣服漂亮”的“服”和“亮”明显地读成二声和四声。
我们说“有一点儿冷”;
他们说“有一点冷”。
我们说“你看过那本书吗?”或“你吃了饭吗?”
他们却说成“你有看那本书吗?”或“你有吃饭吗?”
我们称自己的丈夫或妻子为“爱人”,他们听了嗤之以鼻,说“爱人”的意思是情人。他们认为称丈夫为“先生”,妻子为“太太”则是天经地义。
我们对人打招呼,一开口就是“同志”;他们则是“先生”,“小姐”,“太太 ”。
“陈小姐,你是从北平来的吗?”他们那样问我。
“对,我是从北京来的。”我这样回答。
打开双方的地图,不仅一些地名的称呼不同,省区的划分也不一样,甚至连版图的大小都不同。
我们和他们都常在业余时间看报。自然,我们看我们的<<人民日报>>,而他们看他们的<<中央日报>>。后来,关系渐渐熟些了,作为一种了解也不免互相交换着看一看。但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都觉得读对方的报纸是一件头疼的事。读满篇简化字的<<人民日报>>,对他们来说,几乎不比读日文的<<朝日新闻>>省力多少,不认识的字一个又一个。他们说:“这样下去,我们快要变成文盲了。”而我们对<<中央日报>>也很不习惯:麻麻扎扎,笔划繁琐的汉字;在我们生活中已不常用,看去十分陈旧的大量词汇;以及由于读不惯竖排版报纸,常常得象捉迷藏似地,在整个版面上来回苦苦地搜寻文章的上文或下文……
至于说到日常的学习生活,我们与他们就更不同了。
出国学习,对我们来说,是十分难得的机会;一堂课一堂课,我们都是认真地上,努力地学。而他们中的不少人,与其说上学是为了学习,不不如说是为了得到个出国游玩的机会。迟到,早退,旷课,都是家常便饭。
我们,从学费到房租,饭钱…… 全要靠自己打工,一分钟,一分钟,一滴汗,一滴汗地去挣,去攒。
他们,却无需为钱而操心,父母会按月给他们寄来。即使他们中也有人去做工,但那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掉无聊的业余时间,或多来点儿零花钱。
我们初到日本,两手空空,全都不得不到别人家里寄宿;而他们一来,就都能自己住上条件不错的公寓。
我们在生活上极其精打细算。吃也好,穿也好,用也好,都保持在最低的水平,只要凑合过去就行了,绝不敢多花一分钱。在学校,我们总是吃自己从家里或从打工的店里带来的冷饭,即使迫不得已需要买饭吃,也一定是挑食堂里最便宜的买,或干脆就买一包方便面。但他们却用不着为精打细算而多费脑筋,好吃的才吃,时髦的才穿,好使的才买,一下子花个几千块全然不当一回事。
留学生活,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坚苦的奋斗。我们没有功夫玩乐;而他们却有的是时间旅行,游览,登山,滑雪,洗温泉…… 以及看电影,跳舞,打麻将……
离开了故土的人谁不思念家乡和亲人?可回国探亲需要花费相当的开支,这对我们说来谈何容易!而他们却轻而易举地时时往返于台湾和日本之间,逢年过节跟亲人们合家团聚……
由于彼此存在着种种明显的不同,特别是出于深刻的政治原因,双方在最开始接触的一段时间都不能说不存在某种微妙而复杂的心理。既有自傲,也有自渐;既有轻蔑,也有羡慕;既有相吸,也有相斥;但更主要的恐怕还是强烈的自尊。尤其在某些问题上,双方彼此谁都不希望对方来揭“疮口”,更绝不愿意自己去扬“家丑 ”。
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
一次课间聊天,一个台湾的同学抱怨说:日本家庭里洗澡的浴缸太小,进去转不开身子,每天洗澡别别扭扭很不痛快。说台湾家庭里的浴缸都很宽大,可以躺在里面休息…… 云云。
听了他的话,在一旁的一个中国同学 S就说:那你还不如到公共澡堂去洗。又宽敞,又暖和。不光有淋浴,不有大浴池。热水是这头放进来,那头流出去,很干净 …… S说着说着,不知怎麽就说到了中国大陆。说中国大陆人的家庭一般都没有洗澡条件。住在大城市里的人还比较好,公共浴池很多,不少单位也有澡堂。而边远的小城镇或农村就够呛了。S说,他曾去过北方农村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方圆几百里只有一个澡堂。由于那个地区水很宝贵,澡堂的各种设施又很差,那个澡堂总共只有一个大水池。每周一,三,五是女的洗,二,四,六是男的洗,水池里的水两三天才换一次……
那天,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同班一位姓郑的中国同学走到 S身边,对他说: “如果你不着急走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说。”
郑那略显异样的神情和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就坐在座位上没动,看着他们。
S看着手表:“时间来得及,你想说什麽?”
郑脸上的肌肉上下动了两下,眼睛突然睁的很大:“我请求你,以后不要再对他们说…… 那些什麽…… 一个县只有一个澡堂,两三天才换一次水什麽的。”
“可我说地也不是谎话呀,你也是从中国来的,难道还不了解?” S显得不大服气。
“大实话我也求求你不要再说!听了这些我心里难受!…… 再说,这类事情张扬它干什麽?对咱们…… 有什麽好处?”郑激动地停了一下,喘口气,又接下去:“我们也才认识不久,你可能还不了解我,大概以为我这个人很左。其实不是那麽回事。在国内时,从学校到工作单位,我一直是个落后分子,连入团申请书都没写过,到现在连个团员也不是。可是到了日本,连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什麽,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我们堂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凭什麽要被这些台湾来的人看不起?在日本,人家只要一向我问起中国的事,我就说中国好。什麽好说什麽……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听人家说我们中国不好。今天你说的这些话,要是换了台湾人或日本人说出来,我要不揍他一顿算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爹妈!”
S的脸色随着郑的话音渐渐地涨红了。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拉住了郑的一只手:“谢谢你的提醒!…… 这类话,以后我绝不再对他们讲了。”
十四. 本是同根生
“到底,你们和台湾同学之间存在不存在共同语言?”
如果在我没来日本之前,有人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怎麽没有呢?都是中国人。”如果,这个问题提在我刚到日本不久,我可能会考虑半天,然后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乎,他们和我们不是一码事儿。”可如果今天,再有人向我提这个问题,那我会肯定地回答:“有共同语言。我们是兄弟。尽管我们之间有着种种不同,甚至刚接触时都产生过某种复杂微妙的心理。”
确实。和他们认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所谓“台湾人”也是形形色色,而其中的绝大多数对中华大地非但不存在敌意,甚至相当地热爱,向往。别看他们都是生在台湾,长在台湾的青年,但显然中华民族的血液也同样在他们的血管中流动。只要拨动了“中华民族”这根琴弦,我们和他们之间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共鸣。
我曾遇到过这麽两件事情。
在我们拓殖大学食堂的二楼,有个大礼堂。一次,我意外地发现在礼堂台上,层层的幕布后边竟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打那以后,每天一吃过中午饭,我就一个人或邀上三两个中国同学到那里去弹琴,唱歌。
说来也怪,在国内的时候,弹琴或者唱歌都专喜欢外国曲子。到了日本,整个相反。弹也好,唱也好,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尽是中国的曲调。那些曾被认为简单,普通又不时髦的东西,在这里显得那麽亲切,彷佛唯有它们才足以寄托我们思恋祖国的满腹情怀。
那天,我和两个中国同伴又到那里去了。在几重幕布遮挡的幽暗角落里,我们无所顾忌地弹呀,唱呀: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
“一条大河波浪宽…… ”
“洪湖水浪打浪…… ”
“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 ”
“送君送到大路旁…… ”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
“小时候,妈妈对我讲…… ”
“清凌凌的河水,蓝格莹莹的天…… ”
优美的旋律时时夹杂着我们的欢笑,时时又蕴含着我们的泪水,时时高扬而上,时时又低回而下。我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整颗心连同整个躯体都彷佛随着那一串串音符升腾起来,远远地飞回到我所熟悉的天地去了…… 两个夥伴是何时停止了她们的歌声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只知道,当我猛地间断了弹奏时,什麽地方忽然响起了劈劈啪啪的掌声。是谁在拍巴掌?抬起头,我的夥伴也正疑惑地望着我。我站起来,拨开几重幕布朝外伸出头。原来,台下前排正坐着几个台湾同学,其中一位姓高的女生是我们班的。一见是我,她马上惊讶地问:
“刚才在里面弹琴的,是你?”
“见笑见笑!”
“呀,弹得真好,我们还以为是在放录音。”
“你弹的那些曲子好动人,一听就是中国味道的。我们本来只想在这里坐坐就走的,结果你看,听着听着就不想走了,一直坐到现在。”和高一起的一位台湾女生说。
“真的?”听了她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连忙回过头去招呼我的夥伴:
“喂--你们听见了没有?他们居然也喜欢听咱们的曲子!”
这时,几个台湾同学都到台上来了,其中一个女生拉着我的手:“好好听哟!这些曲子好美,好有感情,听得我都流了眼泪了,你看。”她晃着捏在手心里的一条手绢。
“再给我们弹一首好不好?”他们几个要求着。
“可是,”我有些为难了,“就要上课了。”
“没关系,就给他们弹一个,既然他们想听。”我的夥伴对我说着,并且挤了挤眼。
“好的。你们想听哪个呢?”
彷佛被问住了似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还是姓高的女生开口说:
“就弹最后那一支曲子,那就蛮好!”
“最后那支?”我连忙问我的夥伴:“最后我弹的是什麽来着?”
“是<<十送红军>>呀!”一个夥伴小声告诉我。
“这…… 这…… ”我心里不禁嘀咕了一下,但还是在钢琴前坐下来。一个小小的引子带出了如泣如诉的旋律…… 曲子结束了,可大家还都一声不吭地呆着不动。
“快走吧,上课时间到了。”我站起来,关上琴盖。
“请问,这是一支什麽曲子?”一位台湾男生问。
“江西民歌,表现送别内容的。”
“那麽,有歌词的喽!”高说。
“当然有。”
“好不好教教我们?这歌好美,”那个捏着手绢的女生说:“我们那边听不到这麽美的民歌呢。”
棘手!我回头望着我的夥伴,三双眼睛迅速地进行了一下交流。
“真抱歉!”我说:“我这个人向来是只记旋律不记歌词。你们俩呢?”
“哎呀,这是一首老歌。歌词,我都忘掉了。”一个夥伴说。
“这首歌,我也背不下来。”另一个夥伴也说,但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其它很多歌词我差不多都会。”
“别个也好!只要美。”他们说。
“当然美。我们中国的民歌是最美的!”我不无骄傲地说。
一回到教室,高就对班上其他台湾同学说起来:“晓得吗,刚才我们听陈小姐弹钢琴了。都是中国的民歌。好好听哟!明天你们不去听听看?”
“真的吗?要去要去!”
“我也去听一听!”
他们居然也是我的知音--我觉得是那麽不可思议,却又那麽高兴。
还有一件事,想起来更有意思。
上课时坐在我后面的是一位从台湾来的男生,名叫张志良。个子不高,长长的头发,金边眼镜,一副文邹邹的样子。起初,我对他并没什麽好印象:上课总迟到不说,还尽跟别人聊什麽打麻将。特别是有一次,偶尔听到他跟人谈起当兵时候的什麽事,我立刻就联想起“国民党兵”,“反攻大陆”…… 不禁十分反感。课间看到我学英文,也总是过来热心地给我讲解语法什麽的。后来有那麽一次,他忽然问我:
“你去过山东吗?”
猛一听到这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山东?怎麽了?”
“没什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山东是我的家乡,我的籍贯就是山东蓬莱。”
“真的?蓬莱,那可是个好地方!”
“是呀,这我也知道。可就是不知道那儿究竟是个什麽样子。好想去看一看呀!你如果去过的话,很想听你介绍介绍。”
原来是这麽回事。然而遗憾得很,我压根儿没去过蓬莱。可我又怎麽能拒绝他--一个来自海峡彼岸的同胞的如此无可非议的请求呢?我的脑子立刻转动起来,搜索着我所知道的有关蓬莱的一切。突然,我想起不久前从<<北京晚报>>上读到过一则“海市蜃楼”的消息…… 好,就说它!
“张志良,你虽然没有去过蓬莱,但一定听说过蓬莱仙岛的故事吧?”
“对呀,那好象也叫作 ‘海市‘ 的。”
“对对对,就是 ‘海市‘ ,可那 ‘海市‘ ,以前人们只是听说过,看到古书上记载过,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就在最近,你知道吗?那个地方真的出现了一次大的 ‘海市‘,据说相当地壮观。”
“确实?”
“当然了!报纸上登的。有很多人亲眼目睹。”
“快讲讲!到底怎麽回事?”张志良激动起来,喊得班上其他几个台湾同学也闻声围了过来:
“什麽事?讲什麽?”
“别吵嘛,听陈小姐讲蓬莱仙岛出现的事。”
我想了想:“那是几月几号发的事,看报时我也没去记,反正就是一个多月之前。那天好象是正午过后,具体几点钟也忘了。我的记性真差劲!”
“没关系没关系,就讲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正要张口,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他们只好不无沮丧地散到座位上。张志良坐在我的后边,轻轻用手指头捅了捅我:
“明天吃完中午饭!听见没有?”
我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我匆匆忙忙吃完饭就赶回教室。一拉开门,我吓了一跳:平常顶多只坐十一二个同学的教室里,今天竟挤了那麽多人,而且有不少人我都不大认识。坐在最前面的张志良朝我招招手:
“快来嘛,一直在等你!别班的一些台湾同学也想来听听。”
老天爷!他们大概以为我要说评书。我一时无所措手足:“我的妈呀,这麽多人…… 叫我怎麽…… 本来不过只是聊聊天嘛…… ”
“随便讲讲也好嘛,不要不好意思!”这个说。
“我们在台湾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听,只管放心地讲就是了。”那个说。
那位姓高的女生远远地指着前头的讲台:“站到讲台上去讲吗,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怎麽能推辞呢?几十双殷切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彷佛产生出一股强大的推动力。于是,再没有片刻的犹豫,我大步跨上了讲台。
“同志们!”我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哄地爆发出一片大笑。糟了,怎麽跟他们称起“同志”了?真是“猴吃麻花”!我急忙纠正:
“对不起,一时疏忽。失礼失礼!先生们,小姐们!”
“不要改口嘛!喊我们 ‘同志 ‘,很亲切呀!”
“我感到无上荣幸!”…… 下面乱糟糟地喊起来。
是诚心诚意?还是开玩笑,讽刺,喝倒彩?……,管它三七二十一!我丝毫没有动摇,转身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大笔挥出了一条弯弯的弧线:“请看,这儿就是咱们富饶的胶东半岛。”乱哄哄的声音顿时平息了,我的讲演开始了。
“那是一天午后,天气好极了。风又平浪又静,海滩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劳动,这时候,一个小夥子突然发现在不太远的海面上隐隐约约地,缓缓地升起了一座山包包…… ”我屏声静气地讲着,自己的眼前彷佛出现了一片微波荡漾的大海,从海水下面神话般地拱出来一座云烟缭绕的碧绿仙山。“小夥子觉得很奇怪,平常那个地方从来都是一片空旷的海面,怎麽突然间冒出一座山来了?他用力揉揉眼,再细看。没错,那的确是座山,而且正越来越大。他急忙跑向不远处的一位老大爷: ‘大爷大爷!快看,那边海里怎麽出来了一座山!‘老大爷直起腰,用手遮住阳光朝海面眺望了一会儿: ‘呀呀,‘ 老大爷的一双眼睛猛地睁圆了, ‘那可不是老人们常说的海市吗?百年不遇的海市呀!‘ 小夥子一听,立刻忘乎所以地大喊起来:‘出海市喽!出--海--市--喽!‘人们闻声从四面八方赶来,抬头观看。这时就见那山已十分清楚,云遮雾罩之中都能隐约地看到熙熙攘攘的车马,行人了…… ”
教室里静极了,静极了。我一边讲着,一边在黑板上画着。时不时地从台下一双双紧钉着我的凝神,专注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股向往中华大地的感情和爱国之心的搏动。它们感动着我,也刺激着我,使我不能不想尽可能多地给予他们,满足他们。原来只打算讲讲“海市”的,可不知怎麽随蓬莱这个引子,有关祖国的山河风光的话题便象决了口的江流一般涛涛不绝地奔涌而出。
我历来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当时却象是鬼使神差般地口若悬河:从黄山风光到桂林山水,从泰山日出到贵州岩洞,瀑布,从长江三峡的激流险滩到青海高原的大盐湖,从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岭到四季如春的西双版纳,从绿草茵茵的大草原到黄沙漫漫的大沙漠,从充满异国情调的伊犁到弥漫着宗教气息的布达拉宫…… 万里长城,故宫,十三陵地下宫殿,颐和园,云岗龙门的石窟,西安出土的兵马俑…… 我把自己活了这麽大所亲眼见过的,学校学过的,书上看过的,听人说过的,加上自己一系列的想象和饱满的激情,滔滔不绝地讲呀,讲呀…… 一个中午不够用,第二天中午接着讲。一天接一天,又一天。中华大地绮丽的山水,灿烂的文化使他们着了魔,也使我着了魔。
“多想到大陆上去看一看呀!要到什麽时候,我们才能去呢?”他们感慨着,一次又一次。
“可不是麽!你们真该到这边来看看,领略领略祖国的风光。我担保,一旦你们亲眼看到了它的雄姿,一定会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自豪的。来吧!快些来吧!” 我反反复复地这麽对他们说。热爱,向往祖国的感情象一条无形而牢固的纽带将我们与他们的心联结到一起。中国--什麽时候才能统一?我们和他们都在急切地盼望着。
“小陈,”与我同班的一位大陆来的男生一天对我说:“最近,你经常使我想起毛主席的一段语录。”
“哪段语录?”
“这一段: ‘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 ”
“对不起,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很明白嘛。我发现你是个出色的政治宣传家。”
“纯属瞎掰!宣传--我压根连想都没想过!”
当一年的学习结束,我们将纷纷离开日语学校的时候,已经亲密无间的他们和我们彼此都在对方的本子上留下了自己的通讯地址。
“什麽时候到祖国大陆来的话,事先来封信,我可以给你当向导,带你到各处去玩。”
“欢迎你将来到台北来观光,到时候,就住在我家好了,不必客气。”
大概,就在不久的将来,有这麽一天,我们和他们又会相遇。但不是在日本或美国,而是在我们的北京或者台北--这难道还有什麽疑问吗?
(未完待续)
反独促统!
---- 真実はいつも一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