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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脚铐与飞轮
发信人: crazeboy()
整理人: yiffs(2001-02-07 16:48:16), 站内信件
第五次走到铁门处张望,屋外那条长长瘦瘦的路,还是空空寂寂
的。女儿每个星期二参加课外活动,活动过后,搭车回家,至迟六点
便可以抵家了。可是,现在,已近八点了,人未见,冷冷的电话,亦
好似哑巴,我觉得自己很像是活生生被扔进热油里的一尾鱼。足足等
到八点半,才看到她一蹦一跳地走进家门,眸子还闪着快乐的余光。
悬着的心一回归原位,怒气便相应而生。看到我那张变成了青苔般的
脸,她才嗫嚅地解释:活动过后,与同学留在快餐店讨论作业,没有
想到时间一晃而过。想到刚才坐立不安的焦灼,再看到一桌的冷饭冷
菜,我怒极而骂。之后,冷着脸孔,一整晚不再与她说话。

  次日,办好事情而驾车回家时,一个熟悉的影子突然跃入眼帘。
啊,是女儿呢!一反平时活泼快捷的走路方式,她的双脚,宛如上了
镣铐,沉、重、迟、缓,一步一顿,好似前方是个可怕的深渊。我的
心,突然像船只一样,颠簸起来了;把车子停在她身旁,让她上车,
我装着若无其事地问她:天气这么热,你走得这么慢,不怕被烤熟吗
?听到我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两样,她这才展现了笑脸,说道:“我以
为您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很怕回家呢!”这话,顿时化成了一块无
形的砖,堵得我心口十分难受,而多年以前一件事,也在电光石火间
闪现于眼前……

  那时,带着两岁的长子初抵大漠。居所位于山脊,家中没电话,
荒凉又荒寂。一夜,抱着孩子,站在那个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山
头上,等因工作而迟归的外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清楚地感觉
到自己已化成了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了。终于,车子由远而近,一停
下,车里的人,便化成了一支出弦的箭。他跑,拼命的跑,跑向那泄
出温暖灯光的家门。在那一霎那间,我的眼泪,突然汩汩汩汩地流了
下来:啊,那一双长长的、跑得好像飞轮的脚,强烈地透出了一种“
想家爱家”的无言信息,我还有什么可怨可气的呢?从此,很努力地
营造家的气氛,让屋檐下的人一看到那扇门,双脚便化成飞轮。

  此刻,坐在车里,我转头对亲爱的女儿说道:“我刚刚买了你最
爱吃的芒果蛋糕呢!”我刻意为她除去脚上那无形的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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