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hairson()
整理人: yiffs(2001-02-07 16:33:4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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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高中三年,转眼间过去了,我们三个都顺利地挤过了那独木桥。
女孩子上了省内一家中医学院,我那朋友上了北方的一所管理学
院,我却到了东北一家工科院校。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家人
在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听说念完大学还有到国外“游学”的?
姐妹们听后都笑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妈妈所说的是“留学”,
她也是听说来的,但“留”和“游”的家乡话很相近,所以说错了。
我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希望我在学业上能得到更高的造诣,我也
曾经有过这样的打算,但后来的很多事情让我无法完成自己的愿望,
也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妈妈高兴的心情很快被我将要去的地方所冲
淡。当我告诉她,学校是在东北一个城市时,她不知道在哪,我为
了让她理解这距离,我只能说,过了北京还有半个北京那么远。妈
妈这时候脸上掠过了一丝忧愁。当时村里人对距离都没有量的概念,
为了表示很远的地方往往用北京来形容,因为那时候还没有谁到过
北京,都认为北京是最远的。当母亲听说我要去的地方比北京还要
远时,她是多么的担心啊。更甚的是,有个当年当过老兵的人,曾
经到过东北,跑到家里来添油加醋地说东北的环境是如何如何的艰
苦,这让妈妈更愁上加愁。东北一直是我神往的地方,那时候经常
看解放初期的小说,很多都是关于东北农村生活的,所以,从小就
向往那地方,总想到北方去看看,现在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谁知道为妈妈带来了担忧和苦恼呢。我那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劝慰
妈妈,让她安心。姐姐们也开导她,说那地方其实没有传说的那么
艰苦,这才使妈妈稍微安下心来。
父亲是个个性张扬的人,我高考的成功,为他带来了一种自豪感,
他当然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宴请了各方好友,包括老师们。那天,
我那好朋友和女孩子也来。三个从小在一起的好朋友坐在一起,为
即将的分离而互相安慰也互寄祝愿,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踌躇满志。
母亲却默默地为我收拾行李,作各种该作的准备,把我从小学到中
学的书本都包装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她说这些书用不着了,就
不用带在身边,太麻烦,但也不能扔了。旧的衣服也给整理得整整
齐齐,留给用得上的亲戚。
我要出发的日子到了,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兴奋,但妈妈那时候的
心情,我却没有去多想,现在想来,却好象欠了母亲很多很多。一
大早,妈妈就帮我把包裹拿出来,吃完早饭,父亲陪我出发了。刚
走了几步,妈妈又跑了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块钱,说天冷的
时候买多几件衣服,别冻坏了。我当时对几十块钱的意义和作用没
看得太重,随手放到了手提包的一个夹层里。直到后来手头紧张的
时候,无意中从这包里发现有五十块钱,才想起那是妈妈在我临走
时给的,就这几十块钱,给处于最紧张的时候的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们又继续走了,没走多远,妈妈又赶了上来,这次她拿的是一个
纸包,她说还差点忘了这大事呢。我满腹疑问,什么大事。妈妈说
这是家里的灶土,如果到外面水土不服,用来泡水喝就可以了。我
不知道灶的泥土是不是真的可以医治水土不服,后来我没有遇到这
问题,所以就没有用过,我一直放在我的箱底,直到毕业的时候,
才把它带回来。那是妈妈的一颗心,跟在我的身边,永远在祝福我,
照顾我。这时候的妈妈,她其实恨不得能跟在我身边,如果有什么
苦难,她愿意为我承受,为我解除。但年轻的我们,又有谁能理解
母亲那颗慈母心呢?
大学生活是愉快的,但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怀念过去,怀念高中
时候的美好时光,正象当我们毕业后,怀念大学那美好时光一样,
但心里最想的还是母亲,想她是否还在灯下,为了支持我们兄妹的
学业,苦苦耕耘;想她是不是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寒假的到来。元旦
过后,就是紧张的学习生活,为了应付考试,把一本本崭新的书本
从书包里拿出来死啃。晚上回到宿舍就计算着还有多少天可以回家,
有的同学还拿来计算器,把天折算成小时,又折算成分钟,看看还
有多少万分钟可以回家。是的那时候大家的心情都一样,都想早点
回到母亲的身边,给她讲大学里那令人愉快的生活,给她讲外面那
精彩的日子。往往这时候的妈妈,表现出来的眼神,都不会是向往
或羡慕,都会是欣慰和由衷的祝福。我的妈妈,后来听姐姐们说,
在我将到家的那几天,每天都要带着小外甥到门外看几次,在干活
的时候,也经常放眼往窗外瞅瞅,她是多么希望,我突然出现在她
的面前啊。那一天到来了,经过了长途跋涉,我终于回到了家。母
亲朝思暮想的我,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次她见到我的时候,心
里比任何时候都高兴,因为我胖了很多。胖了,就说明我没受苦,
心情好。只要我过得好,母亲比得到什么财富都要高兴。其实,我
又何尝不是母亲心里的一大财富呢?那年,我给母亲买了一副护腿,
是东北人们在冬天用来套在膝上到小腿上的一种用毛料做的套子,
母亲有关节炎,到天冷的时候膝部就疼,这东西给她能减少些痛苦。
妈妈穿上护腿后说,暖和,很暖和,明年记得给父亲也捎一套回来。
(完)
Chairson 2000 年3月10日于广州
后记:
母亲每年都给我过生日,我离开她在外面上学的时候,每年到
了我生日的那个月她都关照爸爸给我多寄点钱。后来直到我工作的
第二年,母亲六十岁时,我才给她过了唯一的一次生日,也是到了
那一年,妹妹也毕业了,她和父亲才得以不用干活。
好象我这文章结束得太突然,还没有写完似的,但母亲,是我们
永远也读不完,也写不完的,她和父亲一样,对我们来说,都是一部
永远也读不完也写不完的书。
-- ※ 修改:.chairson 于 Mar 14 17:47:15 修改本文.[FROM: 202.105.40.103] ※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105.4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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