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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母亲(三)
发信人: chairson()
整理人: yiffs(2001-02-07 16:33:49), 站内信件
(三)
  为了想再要个儿子,后来家里又添了两个妹妹。家里人越来越
多了,父母肩上的担子更重。时值国家大搞建设,父亲也和村里
的男壮丁一样,参加到兴修水利工程的大军中。每个月只能回家
一两次。家里的一切只靠母亲来料理。这时大姐已经辍学在家,
帮母亲料理家务,二姐、三姐都在上学。父亲小时候由于家里贫
穷没机会读完他想读的书,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特别
是我。从三岁开始,他在家的时候每个晚上都要教我学字,数数,
还要练习毛笔书法,一天二十个毛笔字。我也挺争气,学得还不
错,让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到五岁时,虽然没上过一天学,
居然认得了很多字,这在那封闭的农村里,大家都只知道日出而
作,日落而息的年代实属不易。现在父亲不在家,教我学习的担
子就交给了三姐。二姐在念中学,每周只回家一趟,加上她脾气
刚烈,老和我这宝贝闹翻,所以,性情温和的三姐作我的老师是
最合适不过的了。每天吃完晚饭,大姐就去忙她永远也忙不完的
家务,妈妈会召集我们来学习,四姐也和我一样,作三姐的学生。
妈妈虽然没上过学,但总坐在旁边认真地看,时不时还要哄一下
我,因为我总是不安分。到了一定时候,会给我们弄点好吃的来,
才能让我继续坚持下去。三姐在教的过程中,也会给我穿插些故
事,人是由猴子变来的,古时候的人的眼睛是竖着长的(现在看
来那是误传),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感到很快乐,因为这是我喜欢
听的,妈妈在一边也象我一样津津有味地听着,都感到很新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当一家人乐容容地生活时,一
次意外差点让我夭折。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村里包括我家也一
样,收成了很多木薯。这东西现在用来喂猪的,但当时是每家每
户的主要粮食。切成片,晒干后储藏起来,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
时候当粮食,也可以新鲜的时候煮来吃,味道会好些,但这样吃
会很危险,因为新鲜的木薯有毒。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姐姐们
都在家,父亲没有回来。我闹着妈妈要煮新鲜的木薯吃,不知道
怎么回事,妈妈居然很轻易地同意了,平常在这方面妈妈会很小
心的,但这次她大意了。有姐姐们在家,妈妈就不用花太多心思
来管我,只监督我吃少量,但没有藏好,让我很轻易地偷吃了不
少。到了上午九点多,三姐中毒了,接着过了半小时,我也开始
了(说也奇怪,每次家里中毒事件都是我和三姐,以前也有过一
次,吃了一种鱼,也中毒,是我和三姐,也许是我们姐弟两的血
液相同,生活中三姐也是最疼我的一个,我也最喜欢三姐)。但
三姐轻点,我可严重多。在我还省人事的时候,记得妈妈抱着我,
在大厅和厨房的走廊里泪流满面,这突然事件显然把她弄晕了,
已经没有了主意,只是一味地喊着我,希望我能好转过来,但事
实与她的希望背道而驰。这时,她才想起糖能解木薯的毒,但叫
二姐搜遍了家里也找不到一粒糖。她急中生智,叫二姐到田里砍
甘蔗,二姐拿起菜刀就往田里跑。那时候,所有的经济作物都是
共有,偷砍甘蔗是会被扣上破坏社会主义生产的罪名的,但天不
怕地不怕的二姐是不惧这些的,更何况是为了救我呢。听说她和
当时正好在地里巡逻的队长吵了一架,队长知道是为了救我后才
同意她砍了两根甘蔗回来。二姐以最快的速度把皮削掉,妈妈咬
下一块放到我嘴里,但我已经不会动弹了,妈妈大哭起来,几个
姐姐和大妹妹(那时小妹还没出生)也跟着哭起来,闹成一片。
妈妈就把蔗放在嘴里,绞出水后一口一口地喂我。但我连吞下去
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二姐机灵点,跑出去找来了当时在村里当
老师的一个堂叔,堂叔迅速地发动了村里所有能发动的男丁,把
我和三姐送到了乡卫生所。我在送的路上已经完全昏迷,以后的
一切都不知道了。
  在生死的边缘,所有爱我的人,包括医生,与死神作了艰苦的
较量。也许冥冥中,上帝(我虽然不信)可怜我那含辛茹苦的母
亲,或是被她的苦难所感动,硬把我从死忙的边缘拉了回来。到
了下午五点钟左右(听母亲说的),我醒了过来,但还不能睁开
眼睛,听见爸爸在抱怨妈妈。爸爸是得到电话通知后赶回来的,
也是刚刚回到。听到父亲那熟悉的声音,我心理很高兴,但不知
道出了什么事。当时我好象在野外,听到爸爸回来了,急忙往家
里跑,但怎么也跑不动,再一用力,给什么拌了一下摔倒了,就
大哭起来。这时候听到了大姑妈的声音“醒了”。我用力睁开了
眼睛,看到了妈妈和大姑妈的脸,喊了声妈妈。这时候妈妈泪流
满面,不知道是看到我醒来高兴得热泪盈眶,还是经过了那痛心
疾首的、苦苦企盼中,不堪那心灵的折磨让她苦泪涟涟?在这七
个多小时的苦苦等待中,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样熬过来的,但相信
她没有绝望过,也从不会放弃过,因为有医生在旁边的努力和那
显示我还在人世的仪器。一根根输液管和电子仪器导线,维系着
我那羼弱的生命,把我紧紧拉住,与死神做不歇的争夺。母亲那
颗心,又何尝不是那些管线中的一根呢?
  我完全醒了过来,三姐也躺在旁边的一张床上,和我一样接受
进一步的观察,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医生通过作全面检查,证明
我们完全康复才同意我们出院。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村
里的很多人都跑过来问候,这让母亲的心灵得到一定的安慰。大
姐和二姐在家里把该做的家务都料理得很好,回来后,母亲张罗
着为我和三姐做饭,其实她也一天没吃过饭了。好在父亲回家了,
还有姑妈也在,能让妈妈多少轻松很多。
  人的生命很脆弱,也很短暂,但当你的生命注入了某种期待,
他的意义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了。他一旦承载了某种希望、某种牵
挂,你不再只属于你,你已经属于一个家庭,属于某一些人,当
你要做什么的时候,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你要对自己负责,更
要对关心你,爱护你的家庭和人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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