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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与我父亲的美丽情人
发信人: pit(倦影)
整理人: kz.lym(2001-06-24 18:17:33), 站内信件
我与我父亲的美丽情人 
2001年6月11日8:45:37 四川新闻网 
 
 
  初见何曼,是87年,我上初一,她上大一.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放学回来,坐在客厅里看漫画,吃山楂糖.父亲带她进来,她穿蓝色套头毛衣,牛仔裤,长发,腼腆的向我微笑,长得谈不上漂亮,但很清爽,我留意到她的皮肤很好,因为我正为自己日益严重的青春痘而烦恼,所以分外羡慕她.  

  父亲经常带学生回来,为他们辅导.他是宗大的音乐教授,在何曼之前,上一届的王若刚哥哥跟了父亲很多年,那时去北京了.我想,何曼大概是父亲想继王若刚之后用心培养的学生. 

  我父母都是教师,母亲是中学教师,所以他们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为了让我的普通话发音标准,在家里我们都讲普通话,闽南话讲得较少.我用普通话称呼何曼“何姐姐”,她用闽南话叫我的小名“妹妹”.她声音很好听,被人叫了十几年的“妹妹”,唯独被她叫得温柔动听,第一面,我就喜欢她. 

  可那时那个看漫画,吃山楂糖的我,却万万没想到,为了她,父亲与我母亲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对抗,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感情和尊严.而我,也在这十年里尝尽苦楚. 

  我们徐家,按说跟何家也是世交.本市现存最完整的明清建筑就是三姓:徐,何,吴.吴家祖上是商人,徐何两家都是做过官的,近代也都出过一些小有名气的子孙.不同的是,到了现在,何家人丁兴旺,祖宅一房房的分下去,早就成了大杂院,人事复杂.徐家到了我祖父这代,只有两房,叔祖父远迁省府,在那里扎下了根,是不会回来了.我父亲是独子,祖父母早逝,因此到了现在,偌大的徐宅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 

  那时的我痛恨古香古色的祖屋,羡慕别人住三房一厅的小公寓,我总嫌房间太暗,光线不够,墙上精美的彩釉瓷砖被我一块块挖去做游戏,也曾把整个雕花小木窗卸下来送人,父亲溺爱我,从不大声斥责我,母亲却常常说我投错了胎,一点书香世家的灵气都没有,因此,他们就让我去学美术,大概是想让我受点艺术的熏陶.可是天知道,我是闷啊!我是独生,从小学开始,带同学回家,我母亲都要细细的盘问人家的来历,到了初中,有感于青春期的孩子特别难管,更是像抓特务一样留心我结交的朋友,所以,朋友们都不敢上我家的门,没人跟我玩,我很寂寞! 

  何曼的出现使我看到了光明,我喜欢她.她也很疼爱我,我确定那不是因为我是她老师的女儿而对我好,她是真心的. 

  到了放假,我更是有很多的时间粘她,我常常躺在客厅的长椅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书,一边看我父亲指导她练声,她唱歌固然好听,可我却一心盼望父亲下课,放她跟我玩. 

  我们有时会在后花园打羽毛球,有时坐着闲聊,有时也偷偷溜去逛街,看电影,我还记得[[出水芙蓉]]就是何曼请我看的. 

  何曼是一个非常爱花的人,可他们何家的花园老早就被平了建房子.而我们家还保留着一个很美丽的花园,我们那时除了绿色植物外,还种葡萄,枇杷,石榴,很多的玫瑰,夹杂着其他品种的花,还有一株昙花!何曼却独爱茶花,只有两株,她格外照顾.后来,父亲又陆续买了一些,到今时今日,我们家花园种最多的花,就要属茶花了,其中有一些还是重金购来的正品云南茶花. 

  我母亲很美丽,嗯,我是想说,比何曼美丽,即使是当年以她多出何曼许多岁数的情况下,还是如此.美丽而略有才学的她给我的感觉是永远气定心闲,善于控制自己,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这在日后与何曼争夺我父亲的过程中,更是得到了验证. 

  她一开始对何曼印象也挺好,大概也是跟何曼自身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情有关.何曼家境不太好,母亲经常留她在家吃饭,买衣服给她,何曼涨红了脸死活不肯要,母亲总有办法让她顺从,何曼的兄嫂对她不太好,有一段日子,何曼就住在我家,我们家空房间很多很多,可我却偏要和她挤一个被窝,那就可以聊天聊到很晚.凭心而论,母亲那时对何曼的确很好,这也是她日后痛斥何曼的一个很大理由:忘恩负义! 

  我不知道何曼和父亲是几时开始相爱的,不过我想,何曼爱上我父亲倒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少女多思,父亲外表和人品都还算不错.可是,我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原谅我父亲,怎么会,怎么能,爱上何曼? 

  这样的行为太让我伤心了!要知道何曼二十岁时,父亲已经四十八岁了!这简直是一种犯罪!以他的品格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的想法实在有点奇怪,难道我心里竟喜欢何曼到以至于感情上倾向她?而把罪责更大的推到了父亲身上? 

  多年以后,当我从青涩茫然的少年长成,也开始去爱别人和被人爱,才能够更深的理解他们的感情.毕竟,真正的爱情是无理而强烈的,你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在!也许面对是残忍刻骨的,但人们经常还是义无返顾. 

  那一天,是89年4月12日,我上午上学,发现忘带语文书和一叠讲义,第一节课下课后,就匆匆赶回家去拿.我在房间找到书,想起昨晚在父亲书房做作业,讲义留在那了,就赶紧跑过去,我大力推开书房的门,居然看到父亲和何曼抱在一起,他们在瞬间极快分开了.三个人皆是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表情,我简直快骇死了,心不晓得跳得多快,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张大嘴喘息,头皮发麻,满脸烧得厉害,跑出了家门,跑出了巷子,才开始感觉到眼眶酸酸涨涨,站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那天上午,我逃课了.一个人坐在文化宫的小湖边,感觉到浑身发寒和极度悲伤!眼泪流了又流,少年的我第一次感到人世的悲苦. 

  可现在回过头来想,除去因看到的人与我的亲密关系而带给我极大精神刺激外,那却是一幅很动人的画面.父亲背抵着宽大的红木书桌,桌上散乱着曲谱,何曼双手环住父亲的腰,紧紧依着他,她的右脸颊贴在父亲左脸颊和脖间,左腿屈膝放在一只青花瓷鼓凳上,闭着眼,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洋溢着喜悦和满足.父亲也静静闭着眼,双手放在何曼背上,脸上那种近乎虔诚的神情,是我从不曾见的. 

  我是个早熟的孩子,母亲除了经常说我俗气外,还常常说我“满肚子都是精”.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不会笨到去告诉母亲说,我看到什么.那天以后,我一直在躲避父亲,我害怕与他独处,怕他对我说些什么,他神色自若,我却矛盾死了,即希望他对我解释什么,又希望他什么也不提,好在他倒底什么也没对我说.我又深深的气愤起来,大人都是骗人精,居然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可恶!何曼从此也不来我们家了,我不知道她对我母亲编了什么借口.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我发现父母开始不讲话了,冷战.我母亲到底如何发现他们的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 

  他们从没吵过架,确切的说,是从没在我面前吵过架.大概他们都自命文化人,骂街打架是要不得的.可是彼此黑头黑脸的,都对对方有着极大的恨意.母亲没有像一般怨妇那样流过泪,至少在我面前没有.她去找父亲学校的校长.他们那一代人,那时还停留在让组织解决问题的层面上.学校分别找何曼和父亲谈话,我不知道谈话的结果.事实上,当年这些事都是瞒着我的,我之所以知道一些,还是因为我小姨嘴快,我套来的. 

  90年,何曼大三没读完就退学了,据说我母亲在其中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到底如何,我又不清楚了. 

  其后,我们家还是那样,冷战.我成了传话筒.父亲不再单独辅导学生. 

  母亲倒得了省优秀教师称号.我一得空,就背着画夹满世界疯跑,说是写生,其实是不想呆家里. 

  那时候同学聚在一起,偶而也会谈谈家事,我发现好几个同学家都有类似状况.而且都是父亲出轨!难道这是潮流? 

  何曼离开宗大后,去了华侨大厦当服务生,想起来大好的前程,就这样断了,当时也替她难过.她在总台工作,我还跑去偷看过她一次,没让她看到我. 

  父亲想跟母亲离婚,母亲不肯.就这样拖着. 

  91年,何曼割腕自杀未遂.同年十月,自费往美留学,据说是一位华侨出资.94年,何曼传来婚讯,不知道是不是嫁给了那位华侨.这些都是我断断续续打听来的,必须承认,我把她当成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朋友,否则,我不会这样关注她.可是,一切注定我们无法再做朋友了. 

  我以为何曼一走,一切都结束了,可我父母的婚姻还是继续沉沦下去了. 

  1998,他们终于结束了这段婚姻,协议离婚. 

  母亲学校分了房,在新开发的小区,很美丽舒适的地方,但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三房一厅,儿时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可惜真正人事全非. 

  我开始了另一段辛苦的生活,奔波于父母之间. 

  父亲退休了,在家里无事可干,收了几名小学生教钢琴打发时间.母亲因是省级优秀教师,故需要再发光献热几年,但看得出,她也很寂寞,虽然当班主任已经是要多费时间心血了.我开始鼓励她考虑再婚,她才52岁,而且风采依然,看起来要年轻许多. 

  而父亲明显要苍老许多,除了每周教一些钢琴课,大半时间消磨在花园里,照顾他心爱的茶花,我明白,他在用他无奈的余生思念何曼. 

  我基本上在父母家轮流住,有时两天,有时甚至一天.我男友是北方人在邻市大学教书,放假后,也要跟着我两边跑,他说简直是疲于奔命. 

  人们都说老人就像小孩一样,父亲还不算太老,没过60,我却感觉到他的性情变了很多,感情上越来越依赖我,话也多了.我想,我做他女儿二十几年,反而是最近才跟他有更深层次的思想交流.他表达感情越来越直接,向我谈起年轻时候,或者当年在新疆插队的总总,常常是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又红了眼眶,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和父亲常常一边泡功夫茶一边天南地北的谈话,什么都可以谈,我却始终没有勇气问他与何曼的一段情. 

  99年春节,初十,一帮老友约好去玩.大概春节大家都比较有钱吧,居然决定去本市最好的酒店绿洲酒店玩.当然,也无非是搓一顿然后唱歌.朋友里面有相熟的去找人打折,我们几个人坐在大堂里聊天,我正说着,听到旁边有女声“妹妹”,因为在我们闽南,“妹妹”极常见的小名,所以我也没回头,对方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我回头一看,呆住了. 

  我竟然看到了何曼. 

  她穿黑色套装,头发剪了,染成微红,化淡妆,看起来比以前好看很多.手里牵着一双小手,是一个粉嘟嘟的三四岁小女孩.穿淡蓝色纱裙,简直像小天使,就是少两个翅膀.我起身走到何曼面前,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小女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何曼有点局促的看着我,用她一贯柔柔的声音问我是否愿意跟她到咖啡厅坐坐,我跟朋友打了招呼,跟她去了. 

  原来她这次回来过节,也是八年来首次回国,她先生也一起来了,一家都住在绿洲酒店.我们像久别的朋友那样,谈城市的变化,人事的变迁,她女儿一直在旁边绕来绕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我努力的想看出何曼的变化,可是除了发型服装,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讲话还是温文有礼,不紧不慢,脸上保持微笑.谈着谈着,她问我:“妹妹,有男朋友吗?”我点头,她又问:“是干什么的?”我回答:“是我的大学老师.”讲出来后,我心里咯登了一下,可是迟了. 

  她微张着嘴,看着我,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良久,她才低着头,轻声的问我:“你父母离婚了?”我回答:“是.”她定定的看着我:“你还怪我?”我吐出一口气,缓缓摇头. 

  她声音有点变调:“你父亲还好吗?” 

  我直视她的双眼:“退休了,收了两个小孩,每周六节......余下的时间,养花,茶花!”她肩头微微一颤,我一不做二不休,问她:“你现在还爱他吗?”她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天知道同样的问题我也多么想问问父亲,既然没勇气,只好先拿她开刀了. 

  跟何曼见面的事,我谁也没说,一直放在心里.3月2号,回到父亲家,那天黄昏,我们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泡茶,望着满园开得灿烂的茶花,我对父亲说,我遇到了何曼.父亲放下了茶壶,只是沉默的望着亭外的茶花.他在等我说,两父女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我既然开了口,就一定还有下文.我老老实实的把何曼在国外的一些情况向父亲做了汇报.然后等着看他的反应,我想我很残忍. 

  父亲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良久无声. 

  我不甘心,又补充:“何曼回去了,她说这一去恐怕就更久了,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才会回来看看.”父亲还是无话. 

  我只好使绝招了:“我问她,现在还爱您吗.” 

  父亲抬头看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怎么问这个?” 

  我缓缓道:“她哭了。” 

  父亲难过的闭上了眼,我心里发酸,微微哽咽的说:“她说她还爱您!一直都会!” 

  父亲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哭泣声,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打在石桌上,他单掌捂住双眼,抽泣得厉害,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这么多年来的辛酸全部哭出来. 

  我也已是泪流满面,慢慢走到父亲身旁,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白发. 

  我没有告诉他,何曼流着泪给我留了地址电话,告诉我,要我好好照顾父亲,一旦父亲生命即将终结,她一定要回来陪他渡过最后时光,这是她曾经的承诺,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后记:现在是清晨6:17,写完了.用惯了第一人称,不是我的故事.好友徐豫才是文中的“我”.我不清楚别人的感受,但为了这篇文章,我流了两次泪,一次是听徐豫讲述,一次是写到最后.抛开一切伦理道德,我只是简单的难过,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时候简直是令人泪下的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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