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ianghong18(纯爱手扎)
整理人: rainny(2001-08-08 17:38:43), 站内信件
|
诱杀 林茂著
雨季结束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人群,走在拥挤的街道。
那时,满街的女人鲜花一样开放;那时,想对我们的每一个同类亲吻和微笑。
然而,我想到久别的妻子和儿子,应该把亲吻和微笑留给她们。
整整一个漫长的雨季,我远离她们,蜗居在阿格山峡谷的边缘地带。
我在完成一项关于河流电站的设计。
我栖息在一岌岌可危的小木屋里,那是一个孤独的行钓者的家。阿格河从我的身边呜咽着昼夜流淌,雨季丰富的降水使她变得暴怒起来。
我每天都测录着她的水位、流量和汛期。
阿格河是一条有灵性的河流。
她从很远的地方来,沿途接纳无数的支流,在山与山之间蜿蜒爬行,直奔阿格山峡谷。可是,临近峡谷,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就机灵地甩开峡谷,缓缓地从另一个方向流淌。
我的使命是从图纸的那些等高线中,找到一条简捷的适合于穿越的路线,让阿格洒重新流向峡谷,然后,从悬崖顶悲壮地落下,冲击那些笨重的钢铁机轮,产生电,以缓解这个城市紧张的用电问题。
设计,让河流按照我的设计去做一次跌落,而那个巨大而幽深的峡谷像一个圈套或者说像一个陷井,在预谋中不动声色地张开。
阿格山是一座连绵起伏的高山。
由于土壤的含铁铝成份多,有机质少,酸性强,所以,它的植被很单一,只是一些灰黄的浅草,加上海拔高,气温低,看上去很荒凉。
行钓者是一个很孤独的老头。
他独身,没有任何亲人。身上重复地穿了四五件各色各式的中山装,有无数的衣袋。他用这些衣袋来装鱼。
他每天四点钟起床,四点半吃早点。
他钓鱼,但从不吃鱼。
他总是用一口沉甸甸的平底铁锅架在火塘上,把掺水的面粉调匀平铺在锅底,发出一阵兹兹的声音,冒起一片腾腾的热气。老头小心地把它整个地翻了一遍,又烙一会,就成了一张圆圆的煎饼。黄生生的,有一股粮食本质的香味。接着,老头又用酱油调合辣椒面,在煎饼上细细地涂了一层,卷成筒,或者就吃,或者带在身上作午饭。吃的时候,一口饼一口酒,津津有味。
他对水电设计院给我送来的包装精制的康师傅方便面、牛肉罐头以及红牛饮料不屑一顾。但他的酒却时常分给我喝。
整个雨季,我和他在那个小木屋里共处。或许是一个人寂寞惯了,他对我很冷淡,对我所摆弄的那些设计图纸也不在意。有几次,我跟他提及阿格河改道建电站的事,他置若罔闻,但又处处体现着对我的关心:天不亮出去,总是烧好开水,把那个锈蚀的铁壳保温瓶灌得满满的。遇到天气转冷,他还给我留下火和酒。
酒,他只喝二锅头;酱油,只用老抽王。
我始终没有和这个孤独的行钓者深谈过。
由于长期远离人群,他已经失去了和别人交流的习惯。他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每周星期六有两个留小辫的男人戴着墨镜开着喷白漆的微型车来取鱼,他们是某宾馆的工作人员,他们除了付给老头钱之外,每次都带些面粉、辣椒、酱油和酒给他。
阿格河里的鱼是一种奇怪的鱼。
鱼的细鳞上有一种奇怪的花纹,我曾经仔细地研究过,我怀疑这些花纹像远古时候龙马神龟所带来的《河图》、《洛书》一样,会给人类某种深刻的启示。
阿格河里的鱼是云贵高原上我所见到的罕见的一种,它只生长在阿格山山脉一段,长不大,但肉质鲜美。城里的人们第一次发现用它煮火锅大补,而且奇香。这些鱼被活着放进滚烫的汤里,然后,囫囵剥着吃。
于是,这些鱼每公斤售价一百二十元。
许多人走许多路用许多方法花许多时间来捕捉这种鱼,但很奇怪,他们连这种鱼的样子都没能见到。阿格河热闹了一阵,又冷清下来。只有这个穿黑衣的老头用两根黑竹在钓,只有他能钓到这种鱼。
那黑竹黑得透亮,闪着玉一般的光泽。
我平生第一次听说过这种竹,它成为人们谈论的玄机。
孤独的行钓者把钓至的鱼装在他的一层层潮湿的衣袋中。那些鱼生命力极强,它们在老头的身上咕咕地叫着,然后,被放在小木屋的里外四壁,渐渐风干。我通常只注意它们的眼睛,当我感到周围全是眼睛的时候,这些鱼的眼睛就无神地睁在我的梦里。
老头虽不吃鱼,但很慷慨地煮给我吃。起初吃得很多,直到有一次喉咙让鱼刺卡住了,折磨了好几天,喝了一大瓶老陈醋,这根鱼刺才勉强下肚。我把这次磨难当成那些鱼对我的惩罚,从此,也不再吃它了。
有时,我看着我设计的那些图纸,想那条河流的命运,想那些鱼的结局,想那老头的归宿。
……那河将从落差很大的崖顶跌落,粉身碎骨;那些鱼在旧河干涸之后,将变成鸟,整天在灰蒙蒙的天空游弋;那老头呢?他在失去一存的根基之后,是回到久别的人群里,还是像一个老僧,默默地坐化在这间小木屋里。
……老头靠这些鱼活着,这些鱼靠这条河流活着……
原来,他们的生命和结局都将寂灭于我精心的设计之中。
设计,这个充满心智和技术意味的普通词汇,在我的逐渐感悟之中,有了一种阴鸷和缜密。
我带着对“设计”这个词的感悟完成了那项关于阿格河改道和兴建电站的图纸。我把图纸交给水电设计院,我知道他们还将召集许多政府官员和专家进行艰难的争辩和论证。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听着酒馆里大声放着流行歌曲,看着理发店走出的修理得周周正正的面孔,跟认识和似乎认识的人胡乱占头寒喧。
心里又在设计与亲人见面的程序和场面。
首先与她娘亲吻和拥抱,然后,变魔术般地拿出为她们买的礼物,看她们惊喜的样子。再听一阵妻子的埋怨和儿子甜甜的叫爸爸。接着拼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久也不给她们写信或打电话。看她们气消了,就坐下来讲阿格山那条悲伤的河,讲那种奇怪的鱼和那个孤独的行钓者……
最后,我想把儿子扛在肩上,身边跟着妻子,妻子挎着菜篮,我们去买菜,顺便买一瓶北京二锅头,晚上美美地吃上一顿。
酒是不能过量的,最好妻子也能喝点,喝到那种可以放荡的程度,早早上床,作爱半夜,那才有意思。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爬到我们家住的五楼,觉得两条腿有些重了。
我的妻子文蕙是书店的经理,本应住二三楼的,为了表现对群众的关心,就损已利人,爬到五楼来了。
我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屋里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妻子!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下子抽紧了。
门推开,一片狼籍,沙发、电视和架柜都错了位。鱼缸打碎了,红色的小金鱼在可怜地扭来扭去。
文蕙在浑身颤抖着。
快!快!她失态地向我嘶喊。
我把行囊一丢,上前抱住她。
老鼠……老鼠钻进我的裤子里了。文蕙的下巴颤动着。
那还得。我和文蕙四只手在她两条温软的腿上摸索,犹如我们的一群手指在山坡和谷地认真地寻找和眺望。
一直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没有。我望着文蕙。
不,它很小。文蕙坚持说。
好吧,我们再来一遍。
我们的那群手指悉悉嗦嗦,从小腹兴奋地出发,按原路返回。穿过一个复杂的地段,沿着滚圆的大腿色迷迷地行走,一直到裤口。
那是一条微薄、轻松和透着肉感的睡裤,可以肯定文蕙是在午觉中被惊醒的。
我蹲在她的脚下,把她的两条腿紧抱在怀中,仰脸问她:还是没有?
文蕙的脸从两个高高的乳房之间的狭缝中探出来:没有就没有罢,吓死我了,我攀着她身子的那些可以抓住的部位,像爬一棵大树一样,慢慢地站起来。
现在我也成了一棵树。
我们的丫枝开始交叉,弯曲,绞缠在一起。
现在我们成了一棵树。
也许根本就没有老鼠。我说。
可我明明看见它了,它像是会飞,成了精了。文蕙说。
也许根本就没有钻你的裤裆。我说。
可我明明感觉到,毛茸茸冷飕飕的向上爬。文蕙说。
那么,它到哪儿去了呢?
——嘻,我忽然轻笑出来:它或许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洞穴,钻进你肚子里不愿出来了。
下流!文蕙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好吧,亲爱的,现在让另一只老鼠躲进洞穴吧。
文蕙还想骂,但已经喘得不成样子。
忽然,我又听到一阵轻微的碎响,这一次是在我那堆未打开的行襄里。我随手抄了一本丢在地上的厚厚的书砸去。
——哈哈哈,哈哈哈……
啊——,文蕙又一声尖叫。
这一次我也真切地看到一条健的小黑影从我们身上跳跃而过。
而那一阵笑声……
噢,那是我给儿子买的不倒翁,我丢去的书惊走了小老鼠,也正巧咂中了包里的不倒翁,电源接通,它就开始不停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从观众席上爆发出来的开心大笑,我和文蕙像演了一场十分滑稽的戏,无地自容。
我们彼此放开对方,出了一身冷汗,兴味索然。
我们的激情像那条阿格河一样,从崖顶陡然跌落,一泻千丈。
我颓唐地走向那堆行囊,关掉大笑不停的不倒翁,捡起那本书:——《夫妻性生活艺术》。
文蕙也是。这两年突然从书店带回了许多关于性方面的书籍,摆满书架的一整个横格。还有些光着身子的图片和画报。还有录相带,有时看到半夜,就试图骑在我身上实践。
她现在正背对着我,很艰难地在扣一个硬壳文胸的搭钩。
自从当了书店的经理,文蕙在轿车里、餐厅里、舞厅里、会议里泡着,身体发酵般突然丰润起来,形象也注意起来。
我最后一眼看着她的背。她裸露的背上还印着地板砖的纹格,久久不褪。
文蕙在开始收拾打扮的时候,我就开始搜索房间里的那只小老鼠。
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还是找不到。
难道真的会飞,真的成精了。我突然想起我梦中的那些会飞的鱼,它们鸟一样在天空游弋。
现代文明发展的结果将迫使所有的动物提前进化或异化。我始终坚持这一点。
忽然,我掀开的沙发底下露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一个雕钢打火机。
哪来的?我们家用的是一次性的简装华,从不用这个。
哎,文蕙,这打火机谁丢的?我看着文蕙问。
嗯?文蕙回转头,手里眉笔叭地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文蕙的眼里闪过一丝惶乱,但她基本上还是自然的,或许是我的错觉。
我也不知道。文蕙轻轻摇了摇头,还对我温柔的的笑笑。可能是儿子从哪里儿弄来的?
儿子从哪儿弄来个雕钢打火机?
儿子?我突然才想起儿子。
我们的儿子呢?我惊恐地喊,我为自己这时才想起儿子感到一阵强烈的内疚。
儿子到外婆那儿去了。文蕙淡淡地说,似乎很不满我的惊乍。
这时,她已经完成了打扮,换了高跟鞋,拿子那个小巧的手包,打算出去了。
我去参加一个图书发行会,晚饭不要等我。她嗒嗒嗒地走了几步,忽然,又回来,拿包的手又搂住我的脑袋,很疼爱或是很怜悯地吻了我一口,声音很柔地说:洗个澡,换换衣服,冰箱里有许多菜,你自己做。我会很快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里好象含着点感伤。
等文蕙的高跟鞋声从五楼一层层的消逝,我才真正感到一种烦乱和孤寂。
我开始回想我那个被打乱了的设计得很浪漫的亲人团聚场面。
原来,并不是任何未来的东西都可以被设计的,有时,我们被设计在别人或者上帝的计划之中。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衣柜的镜子前,打量着镜里的那个虚构的自己。
在阿格山吃了许多康师傅方便面,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康师傅的样子。看看,还是哪个我见过的陌生人,人对自己才是最陌生的。
文蕙的红红的唇印盖在脸上,像是她特地怕我丢失而作的记号。
……
那只小老鼠又出现了。我从镜子里看到它。它这次悠闲地蹲在书架上,胡须抖动着,在咀嚼什么。
我很清楚地看见它。
在决定消灭它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曾闪过童年时读过的那篇童话:《小老鼠比克》。
现在,它是比克吗?它是那只像鲁滨逊一样摇着片叶子在水里飘泊的老鼠吗?
不,我不能容忍在兴致勃勃作爱的时候,让一只老鼠来消解我们的激情;我不能容忍我们渴望已久的高潮像河流一样汹涌的时候,仅仅因为一只老鼠的缘故,而陡然跌落于幽深的峡谷。
第一阶段是追杀。
我选择了儿子的玩具大刀,我像疯子一样一手电,一手持大刀,在沙发、柜架、冰箱之间来回穿梭,从厨房追到卧室,从卧室追到客厅,一无所获。
当我意识到我是在进行一场拳头打跳蚤的愚蠢游戏时,已经晚了:花瓶碎了一个,一瓶开过盖的五粮液摔在地板上,一杯残余的茶水歪倒,淹湿了几张设计图纸。
我喝了半瓶冰镇啤酒,稍事休息,立刻进行第二阶段的忙碌。
第二阶段是围剿。
我把所能利用的可以作挡板的东西都收集起来,甚至把抽屉也腾空。然后,一间一间地清剿。用敲山震虎的方法使它惊走。
厨房清除了,把厨房关上;卧室清除了,把卧室关上……
再用准备好的挡板堵住门缝。
包围缩小在客厅,我就在客厅捕杀它。小老鼠有时悠然地停留在某处,小黑豆似的眼睛里含着嘲笑;有时,他壁虎般地贴在柜与墙之间,我的手电照住它,它不动,可是,当我企图用东西击它时,它闪电一样从我的胯下逃走。
我又出了一身臭汗,还是没能消灭它。
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自己的狼狈相,我有些绝望,我有些相信这老鼠有着比我机敏的心智,或者,它真的成精了,像我梦中的那些会飞的鱼。
鱼?鱼使我突然想到阿格河边那个孤独的行钓者。他钓鱼不像一般的人那样满河道跑,他每天选准一个地方,老僧人定般用两根黑竹等那些奇怪的鱼上钩。
愿者鱼儿来上钩,不愿者鱼儿也在水中。老头每天念着这句话。他认为鱼是自愿被钓的,这样,钓者就没有多大的罪过了。
杀了它,还能解脱自已的负罪感,多绝妙的设计。
我开始进入诱杀老鼠的设计构想之中。
铁猫?鼠笼?毒药?
这些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还得继续忍耐。
必须找一种能代替它们的物件。
我看到了儿子装玩具的箱子,木质的,挺结实,最满意的是有一面完全平展,它可以和墙壁紧贴。
我把木箱放在一个光线略暗的角落,故意让它离墙有一条狭缝,四周收拾干净,让它只能选择这条狭缝躲藏。
然后,我就清除其它地方,让这只老鼠逃向那个箱子,就像阿格河被引向峡谷一样……
多么简单而有效的设计,多么平静而不动声色的诱杀!
结果和预料的一样,当这只小老鼠逃向箱子并躲进狭缝的时候,我的唯一动作就是一脚把箱子推向墙壁,让那个狭缝消失。
在一瞬间,小老鼠是无法逃出整个箱子和墙的接触面的。
那么,死亡从设计开始就是注定的了。
重新拉开箱子,老鼠的尸体扁扁的,血淋淋的……
我忽然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直吐得昏天黑地。
消灭了老鼠,又把所有的家具复了位,仔细拖了地板,洗了澡,换了衣服,,胡乱吃了东西,我无比轻松。
我又开始设计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和文蕙作爱,亲热一夜。小别胜新婚,何况,这几年来,她日益丰满的身体,不断翻新的技巧,如狼似虎的激情以及那种高贵的香水味让我兴奋不已。
然后,我去岳母家把儿子接回来。陪儿子好好玩。如果天气晴朗,我们一家子去公园,儿子早就嚷着去了。
我一边惬意的想,一边躺在沙发上,看一个香港电视连续剧,好像是两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或是一个女人爱上两个男人。
我点燃一根烟,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
打火机?哪里来的打火机?谁的?
我现在拿着它,当然是我的。可是,假如另一个男人拿着它呢?
这个男人也躺在这个位置,用这个打火机悠然地点燃一根烟。当然,文蕙肯定温柔地靠在他的身上。
他们一起看电视。不,他们正津津有味地看文蕙弄来的那些淫秽录相带。
……
在欲火渐渐上升后,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在沙发上、地板上,或者卧室的床上,一套套地把录相上的理论和方法上升到实践。
天哪能!设计来设计去,我自己还是落在别人的设计中。
骚货骚货!!!
啪的一声,电视里的男主人公怎么就打了女主人公一耳光。
还有——,我像一头困兽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有那只小老鼠,我怎么就没想想它从哪儿来?
我们门窗紧闭,我们住在五楼,白天它是不可能进来的。那么,只有夜晚?
对。夜晚文蕙把门打开,那个男人就跟着老鼠进来了,或者,老鼠就跟着那个男人进来。
天哪!那时候我还在阿格山的小木屋里做着关于阿格河里的鱼变成飞鸟的梦。
怎么办?
我急速地抓起电话,打文蕙的传呼。
忙音!是电话坏了还是她关掉了BP机。
怎么办?
是吵一架?打一顿?然后离婚?可是儿子怎么办?他是无辜的,他不能背这个十字架。
设一个圈套,当场捉住他们?看他们赤着屁股在自己面前磕头,然后,把那男人送派出所?
我又在心里冷笑起来:那又能怎样?
杀了他杀了他!!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
对,杀了他!像那只老鼠一样。我竟自言自语地说。说完后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精心地设计一场诱杀。
打定主意后,我安定了许多,关了电视,头砸到床上睡下。
其实,我睡不着,我在仔细地设计着这场诱杀。
……把河流引向峡谷,把鱼儿引向钓钩,把老鼠引向那处箱子。
这时,我变得越来越冷静,我自己都感到奇怪。长年的设计工作使我患上一种职业病,一进入设计状态,头脑就明朗起来。我又把每个细节推敲了一遍,把那个过程演习了一遍。
文蕙回来了,喝得大醉。我听见她跌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抑制不住自己,又爬起来。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我吃力地把文蕙抱到洗手间,替她洗了手和脸,又换了睡衣睡裤,抱到床上。
接着,我又倒了开水,拿了药,逼她吃。起初她又叫又闹,死活不吃,我不得不打了她一耳光。
她忽然安静下来。
为什么喝这么多?我轻声问她。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她喃喃地说。
她安静地吃了药,安静地睡了。
半夜,文蕙忽然又醒了。脱了所有的衣裤,蛇一样绞得我喘不过气。她拉着我的那些手指,邀请它们去她的那些山峰和谷地作客。但我的那群手指固执地拒绝了。
她的身体滚烫,我的手指冰凉。
她紧紧地搂着我,开始小声地哭,哭得挺悲伤,像一个无知的小孩做错了事那样,虔诚地抽泣不止。
我也不问为什么?我听到外面下雨了,雨点敲打着树叶和窗子。
有那么一阵子我的心软了,我想放弃那些可怕的设计。
原谅他们吧!一个声音说。
不,偷食禁果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我又听到耶和华上帝对亚当夏娃说。
我怀里的文蕙孩子一样睡熟了,我久久地吻着她的唇。这时,我无比深切地感到我深爱着这个女人。
可是,正因为爱,才使我坚决不能原谅她。
第二早晨,文蕙默默地洗漱完毕要上班去。
我叫住了她。我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轻声对她说:文蕙,那个老鼠,我已经打死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以后,注意,不要再把老鼠放进来。
她点点头,望着我,等我继续说。
还有,我要去参加那份图纸的论证,可能要三五天才回来。你把咱们的儿子接回来。
我放开她,她低眉顺眼的小声说:你也多注意身体。
说完,她就走了。
我把一切布置停当,也带上门出去了。
当天晚上,我在一家夜酒吧坐到半夜,然后打的回家。
我再次站在我的家门口。
这就是我们的家。我属于这个家还是这个家属于我?
我作了两种设想:要么什么事也没发生,文蕙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儿子睡得正香。我就和她说会议延期了,这连夜赶回来。要么……要么那男人在屋里,怎么办?一切按设计的进行。
我开始敲门,敲得很紧。
屋里隐约有忙乱声。我想像着那个男人像老鼠一样忙着四处躲藏:儿子的臣室被我钉死了,厨房和卫生间空旷,加上我回来就可能吃东西或洗澡,他不敢躲在里面,书房和大卧室他更不敢去。
——只有一种选择:阳台。
今天早上文蕙去上班后,我跑了一趟邮局,通过朋友查询了电脑储存的电话记录。找到了一个陌生的近期打得最多的电话号码。
——那个男人正是我意料中的,他住在我家的下面,四楼。未婚,是个活活泼泼的小青年。他躲在阳台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冒险从那儿下去。
文蕙果然隔了好一阵才来开门,不敢正眼看我。屋里有纸烟味,放相机是热的。她们真的在看录相。我拉亮屋里所有的灯,嚷着身份证不见了,回来找身份证。
然后,我就一个个房间察看,文蕙惊恐地看着我,一脸的绝望。只剩下阳台了。我故意大声叫着要到阳台上去找。我们睡吧明天又找好吗好吗?文蕙近乎乞求。就在我们拉扯之间,阳台一声惨叫……
……河流被引向峡谷,鱼儿被引向钓钩,老鼠被引向箱子,那个男人被引向死亡……
我和文蕙都呆住了。
文蕙开始发晕,倒在我怀中。
我开了阳台,用毛巾轻轻擦去涂在台沿上的肥皂。可怜的人,他想从之儿回到他的阳台上去。
之后,我又换了睡衣,关了灯,看看躺在沙发上的文蕙,她牙关紧闭,面如死灰。
我开开门,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地问惊起的邻居发生了什么事了。
接着,和他们一道下去看那个摔下去的青年。他扁扁的,血淋淋的。他令我又想起被箱子夹扁的小老鼠的尸体。
我又一阵恶心,直吐得昏天黑地……
连续几天,文蕙请了病假。她终于大病了一场,辞了经理一职,丰满的身体开始消瘦。
她最终没有说什么,整天魂不守舍,夜里像个孩子似地紧抱着我。
我一直等到她恢复,才向她告别。她并不意外,似乎早料到我要走。临行还帮我拉了拉衣领,说多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我终于又离开家,离开我曾经觉得亲切的人们。
没有谁怀疑那场诱杀,大家一直埋怨那小伙子毛手毛脚的不小心。因为从五楼或从四楼掉下去是没有多少区别的。
也没有谁来追捕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阿格山的峡谷和河流,想去看看那间小木屋,那些鱼和那个孤独的行钓者……
还能不能再回来,我也不知道。
---- ▇▇▇▇▇▇
▇网易社区▇
▇纯爱手扎▇
▇青春无悔▇
▇▇▇▇▇▇
是飘渺,是逍遥
寻梦去这心半点没困扰
月轻照,梦轻摇
红日挂半空始终梦未了
青春的心灵百般奇妙
缤纷的思潮
梦中一切没缺少
越想越俏,越想越妙
谁预料梦境更比月儿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