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ur(青青袖儿)
整理人: xiur(2001-06-13 22:22: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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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交响曲
戈蒂叶-波德莱尔-庞维尔
[法国]斯蒂芳纳·马拉美 著
陈 中 林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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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无能为力的现代缪斯,久违了,那亲切的音律宝库,你对我关闭已久,逼迫着我(可爱的折磨)放下手头的一切,去重新攻读--直至有一天,你用那难以拯救的网将我网住,忧郁将随着这一切灰飞烟灭--大师们那艰深奥妙的杰作是那样的美奂绝伦,我自惭形秽,(心灰意冷)。我的怀着敌意的女神,我的酿造着毒酒的女巫,带着阴郁的醉意的女神,我向你奉献我生命的这几行文字,它写在那温馨的时辰。那时,你还没有唤起我对创作的仇恨,还没有点燃我对那虚无的贫瘠的爱情之火。你将在这几行生命铸就的文字中发现一个纯粹的消极的灵魂的欢愉,这灵魂今朝是女人,明朝就可能变成畜生。
这是一个极其不平常的早晨,我的头脑经过日常生活那苍白的暮霭的神奇洗礼,充满了不朽的灵性。我在天堂里苏醒,却不去寻欢作乐。我怀着一种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流放的纯真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都渴望穿上我纯洁的衣裳,天宇也和我不项径庭。而且,它那很久以来就没有了的一丝云翳的碧空还失去了那令人神往的远方的蓝色的美的讽刺。在这精确的时刻,我须精心地延绵这优美的意境,就像我每天潜心隐匿在一种残酷至极的忧闷里。我的灵魂和人间的愚蠢紧紧钩连。个人的绮梦不能把我在这美妙动人的崇高境界里挽留。为了这境界,我愿付出毕生的心血。要把那优美的意境久久绵延,我只得去乞求艺术,拜倒在永恒的维纳斯女神的脚下,我细心地攻读泰奥菲尔·戈蒂叶的诗篇。
不久,我的身上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轻快的感觉渐渐地化入一种完美的境界。我的整个精神世界--各种交感的丰富宝藏,各种色彩亲密协调,对先辈的节奏韵律回忆关于动词的玄妙科学--这一切全又活跃起来,在我所祈求的非凡的诗篇作用下,激动不已,和谐而完美的交织,浑然一体,产生了一种绝无仅有的明晰。
现在,写什么呢?我不要醉意,醉意在我的眼中显得如此粗俗。仿佛是对我的真福的一种亵渎。既然如此,还写什么?(还记得吧?我不寻欢作乐,却在美的王国里生活),说实话,正是在这救星般的阅读中产生了一首伟大的颂歌,没有这阅读,我一刻也无法保持这超然的和谐境界,我现在正沉迷其中。尽管如此,我甚至还是不能赞美这救星般的阅读。通过这种对比的冲击,或者通过一种外来的冲动,尘世间还有别的什么催化剂不能毁掉这不言而喻的平衡。而我正是在这种平衡中陷入的灵性,心荡神驰。因此,我只好缄默不语--并非是我喜欢沉迷于消极被动的状态,而是因为人类的声音不该在此刻出现。如同那宁静的太空下--这太空一碧如洗,连夏日清晨那白色的月亮也玷污不了,--一湖清波自得其乐地映着月的倒影,无声无息,对月神敬慕无比。突如其来的一阵欣喜的潺潺流水声会使这恬静的境界顷刻间荡然无存。然而--在我的平静的眼裣积起了一朵晶莹的泪花,纯洁珍贵连那最纯的原生钻石也无以伦比--这是一颗美妙的的快乐的泪吗?或许伟大身上神性的超脱尘世的一切都被这无限崇高的阅读称作一种芳馨吧。这晶莹透明的泪,我清醒的梦幻般的泪,它是从哪条泉溪涌来!我任它尽情地倾诉着:诗歌在杰出的艺术家的大脑中的现代的浮现之前,后来就存在与意念的永恒宝库。借助着这从诗歌本身中产生的诗歌,一一颗倨傲的心灵,以人类的热情鼓起平庸的翅膀,就能攀上安祥恬静的巅峰,那里的美令人心醉神迷。
二
冬天,当我昏沉厌倦的时候,我就惬意地钻入那《恶之花》的亲切书页。手中这本波德莱尔的作品刚一打开,一派神奇的景象便把我紧紧吸引。深醉的鸦片所创造的景象奇妙万般地在眼前活现,栩栩如生。在那上方,天际处,一片忧闷的青天被放逐在那儿的祈祷撕裂开道道蓝色的伤痕。大路上,唯一的一种植物,罕见的树木经受着苦难的煎熬,痛苦的树皮是一团赤裸神经的乱麻。空气出奇地凝滞,那一圈圈清晰可见的年轮依旧伴着裂心痛腑的呻吟,这呻吟犹如小提琴的悲凉琴声,从树枝末梢飘来,在乐谱上微微地震颤。终于,我看到了一些幽暗的永乐园中的花坛一般的花盆,上面镶嵌着一颗颗印度宝石。在这黑色的花岗岩盆边上,一汪宁静的金属溶液和凝重的铜泉交相辉映,铜泉里凄惨地洒落下一抹迷离的奇光,充满着憔悴色衰之物的风韵。大地上没有一朵鲜花,周围只有几片颓丧心灵的羽毛,飘飘悠悠,愈来愈远。天空中终于出现了第二缕光,接着又是一缕,天空中的青灰色已缓缓地褪去,流泻出十月的明朗的蓝色白光。宁静的水,乌亮的花岗岩以及那无数颗珍贵的宝石顷刻间熠熠闪烁,如那傍晚时分城市中的一扇扇门窗玻璃、这就是落日。呵,奇迹,奇妙的红光,瀑布般地从昏暗的空中飘落!周围弥漫着散发飘逸的醉人的芬芳。这是那对芳香怀有邪孽的恶玫瑰花的一次雪崩?--是脂粉?--还是鲜血?--呵,神奇的落日!或许这激流仅仅是那在背后激动不已的流量艺人撒旦点燃的孟加拉之火映红的一条泪河?你听,这瀑布的飞落之中夹杂着这多接吻的淫声……终于,黑暗泼墨似地笼罩了一切,黑暗中只听见罪恶、内疚、死神在盘旋飞舞。于是,我蒙上脸,几声呜咽与其说是由于恶梦毋宁说是由于一种流放的苦涩感觉从我灵魂中迸发出来,划破这夜的沉寂。到底什么是祖国?
我合上书,闭上眼睛,寻找着祖国。博学的诗人的幽灵出现在我的面前,在一曲百合花般轻盈的赞歌声中神秘地为我指出了祖国。这赞歌的节奏恰似一座古老教堂的圆花窗;在这块旧石头的图饰中间,在那蓝色的天青石中,一群圣体饼般的白色天使在微笑着,歌吟着他们的心醉神迷,为歌唱伴奏的有模仿着天使翅膀的竖琴,赤金拨,环耀着纯洁的光环的铜号,还有长鼓,长鼓上轰鸣着青春的童贞。圣母享有着无上的荣耀--我再也无法看到比这神学的伦理更加崇高的圣洁,这圣洁真是难以形容。然而我却听到了以一种永恒的方式爆发的:哈利路亚!(Alleluia)
三
然而,当我的精神还没有升华到精神的境界,当我倦于再凝神明镜般那冷冰冰的金属中的忧烦,而且,在韵律的灵魂向往诗词,憧憬那歌赋的古风韵味的时候,我的诗人,是那神圣的泰奥多尔·邦维尔。他不是一般的人。他的声音就是里拉琴的琴声。有了他,我感到了诗歌的陶醉--这才是人民呼唤的诗歌--我微笑着,登上了抒情诗的奥林匹斯山峰,尝到了那醉人的琼浆。
我合上书页,留下的不再是安祥与恐惧,是那对爱情的迷恋,激情洋溢,心中充满了作为一个人的从未体验过的骄傲,眼中噙着柔情的热泪。我身上的一切美味芬芳的热情,一切音乐般的和谐悦耳的仁慈,一切神灵般的崇高都在歌唱,诗神缪斯使我心醉神迷!我爱玫瑰,我爱那太阳的金辉,爱秀发如云的女人那和谐的泣声,我愿一切都在诗歌的亲吻中融成一体。
在我们这个时代,邦维尔代表了真正的诗人,永恒的,古典的诗人,他忠于艺术之神,活在英雄和神氏们的被遗忘的荣耀之中。他的无尽的歌是热情的歌,歌里喷涌着音乐,迸发着无比荣耀的醉魂的呐喊。那些黑夜的惊恐中叟叟的阴风,大自然中那秀丽琦旎的风光,他不愿听到,也不该看见:他迈着国王的步子,穿过黄金时代的伊甸园的神奇魔境,永远礼赞那玫瑰的光艳的高贵和色彩的鲜红,礼赞那天鹅和白鸽,那稚嫩的百合花的耀眼的白色--幸福的土地!那第一个从神的手中接过里拉琴,在我们的祖先俄耳甫斯之前就唱出迷人颂歌的人亦不过如此。
同样,我也在梦中举行了一个凯旋的庆典。在那金碧辉煌,飘飘欲仙的时刻,我愿唤醒这个庆典--我把它叫做诗人节。邦维尔,以诗一般的和谐,布景一般的迷人的名字,命中注定地当选。他神奇地登上一座象牙宝座,披着那唯有他才有权披挂的大红袍,头上戴着TURBIE桂冠的硕大叶片,龙沙唱起了颂歌,维纳斯披一身太空的蔚蓝,撩开秀发,为他捧出神仙的美食--而在他的脚下却滚动着人民感激的呜咽,伟大的里拉琴在他尊贵的手中迷醉.
转自《译者》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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