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oyjoyjoy25()
整理人: nanyuner(2001-06-15 14:34:0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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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到父亲节了么?我从不知道父亲节是在哪一天,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相当无情的,我,不曾记得父亲的生日。
我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爷爷和姑姑在我出生前后相继去世,而且我是女孩。爸爸的妈妈把我送了人,妈妈的妈妈又把我抱了回来,我,几乎是姥姥的第七个孩子。我和三个舅舅一起长大,被人家叫做土匪的我却是倍受呵护。不知道回家是否算是灾难的开始,从此便与爸爸的巴掌和棍子结下了不解之缘,家里的那根被漆成浅绿色的柱子可以作证,我的爸爸曾经是一名“执法官”。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那一记耳光,那是我第一次挨打,当鼻血流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叫他爸爸了。在之后的若干年里,每当我想起那一巴掌我就暗暗发誓,当我有能力离开的时候就永远不再见他。我挨揍的历史延续了七年,直到我上初中,我和爸爸的这种“游戏”使得我们毫无慕孺之情,多的是我对他的蔑视,因为他永远无法使我认错,他的巴掌、绳子和棍子也渐渐失去了威力。我想我始终在以我的方式报复他,尤其当我发现他在同事面前也会因为我的奖状而面露得色时,我拆下奖状,并且拒绝他去给我开家长会,当我看到他先是愕然继而装作无所谓的表情,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高中三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至今我仍不知道“四人帮”是怎么形成的,但是友谊使我有了真正的笑容,我暂时忘却了与父亲的“战争”,事实上,我已经不再把父亲当作对手了。生活中突然之间有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要做。我们联手作弄老师,一起旷课去看夕阳,我们承包了年级的前四名,我们办起了第一份校报,我们一起参加学校的乐队,那该算是真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日子,直到我们毕业前夕。
九四年的五月,正式高考前最紧张的时候,一天,我突然从双杠上摔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后的一个多月,我的鼻子动不动就流血,精神也越来越差,从头到脚都疲倦的要命,最后到间歇性休克。我的病使我认识到我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坚强而又具韧性的女人,同时也更加鄙视父亲的懦弱,除了问母亲怎么办,就是说我活该,而我的刻薄则发挥的淋漓尽致,我越来越发现,父亲是有些怕我的,认识到这一点,我对他便有些不屑一顾了,也懒得跟他讲话。
同年的十月我去西安进行治疗,辗转于第四军医大附属医院和临潼机场疗养院近两年,九六年进入陕西师大又读了四年。六年里,妈妈曾经探过我两次(皆因我在病中),父亲则连电话也未曾打过,就算是寒暑假我回家,他也没有表现出父亲见到女儿的喜悦。
九九年冬天,他住院,我正在考托福,从北京赶回包头时他还在手术中。站在手术室外面,我突然觉得十几年的挣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只要他能活着,不管他是多么的懦弱,多么的无知,多么的粗暴。我承认我还是需要父亲的,他在以他的方式来爱我,而我又是何其残忍,居然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去折磨他。他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当他看到我时,眼光便一直没离开我,直到他被推进病房,而我甚至没有勇气跟进去。我陪了他两周,半夜里他要起夜的时候拒绝我的帮助,我不理他的抗议,继续揭开他的被子,我看到他哭了,无声的,我悄悄出去到走廊里坐了好久。
后来我想了很多,作为女儿,我不能去挑自己想要的父亲,更不能去改变他,但是最起码我应该懂得去尊重他,谅解他,乃至关心他,欣赏他,毕竟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和一份虽不完美但是完整的父爱。而且正因为我对父亲的那份敌意,所以到今天更加的顽强和独立。人生有得必有失,现在已经很难再去恨,应该有的,是珍惜。
---- 我在盾牌中对他轻轻一笑,说道:“将我的头颅割下,用他面对你的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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