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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花落
发信人: hillbar(暖暖)
整理人: cherry_1022(2001-06-13 12:46:49), 站内信件
---我点燃文字的尸骨                
在长满荒草的弦边 
在无风无月的 夜里 
看岁月的灰烬 
在灵魂的视线里 
辗转反侧 
... 




  31日,公司搬家,集线器、电话交换机、布网线、装桌子,找螺丝。。。。我象个男人一样地干活。晚十点钟回家,累得不想说一句话。 

  我喜欢用一种疲惫代替另一种疲惫。
 
  手脚麻利地换衣,烧水,热奶,骨头架子散掉似的。水开了,嗞嗞地响着,盯着那白气,竟是恍惚了起来。 

  这时就想喝一杯酒。
 
  我只是偶尔才喝酒的。我只是偶尔,才会去依靠另一样事物。有时心里什么也不想,也不说话,只安静地喝酒。暗夜里,酒的红象是反复加重过的,缓缓地在酒杯里摇。目光跟随了,看它在夜的深处如何冷漠而热烈地绽放,看它慢慢漾开,然后安静地喝下去,铺在心上。 

  酒在将醉未醉时,是最美丽纯粹的东西。 

  找了零钱准备下楼,站住了,又将钱放了回去。在这只听得见脚步和鼻息的夜里,悲或喜的心情居然也是如此地安静。远离了诉说、印记或是渲染,失去了大悲和大喜的能力,在现实的生活里,不知这究竟是悲哀还是庆幸。灯下读许久以前的日记,一页一页似乎都是别人的故事,还有一些声音,只恍若隔世的亲切,也已渐渐不再记得了。 

  只是这日子了。 

  或者,就枕着案头那本《三毛作品全集》或是《明月藏鹭》睡了去。在梦里走一遭楼兰,趟一回大漠,听一曲驼铃的传说,可以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半掩着面纱赤脚穿过遍地荆棘,让自由的高原的风吹乱长发。 

  次日清晨,梳妆、打扮、吃早点,去方盒子里上班。 
  然后下班,回家读单词。
 
  次日清晨,梳妆、打扮、吃早点,去方盒子里上班。 
  然后下班,回家读单词。 



  却是记起他来了。 
  他这个月该去四处游玩了。尽管我叮嘱他走之前与我打个招呼的,但我知他的电话是到不了的。
 
  这个绝决的男人。 

  风很大,我就在风里奔跑。黑的夜,黑的外衣敞开,黑的长发在风里飞。
 
  我喜欢这风,可以在夜的胸膛上肆虐地切割。喜欢午夜时分空旷的街道,以及被风包裹的感觉,眼睛可以长出野生的刺,这是绝美的寂寞,燃烧在暗夜里,似冷冷绽放的曼陀罗。 

  电梯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模样。苍白消瘦的脸,眉锋高挑。半长的发野蛮不羁地披散着,外衣懒懒地挂在肩上。 

  蔑视。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 

  回到屋里,来不及换衣。打开音乐,拆一包卡迪那,开吃,开跳,开聊。
 
  绢说,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吧。
 
  故事?哈,OK。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哈哈,俗吗?但我从未强调过网络或网恋的概念,在我看来,所有事物的诞生和存在都是想当然的,那只是人们认识的途径之一,而已了。遇见荒草的时候我极其依赖网络,因依赖而小心、热诚、纯粹。 

  我们是怎样开始的?我已记不真切。只记得和他聊天,我快乐得象个孩子。
 
  他去四处,我们就在电话里一起听他开车的声音。他在过新年的时候给我打开电话,便希望远方混混沌沌的我也能听到新一年的铮铮清音。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五点,我们谁都不肯先放电话,一起听音乐,一同唱一首老歌,很多时候我就在他哄孩子般的哄哄骗骗里迷迷糊糊睡去。

  他不比我大多少,理性、深刻、自由而且固执,已历炼得成熟、平静。然而他却象个孩子一样为我精心挑选能让我意外而惊喜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他说爱我。 

  我惊诧于自己的眉飞色舞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绢听得痴了。
   
  绢,我和他有着相同的灵魂孤度,这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来解释的。谁说过的?有些人朝夕相处却依然陌生,有些人蓦然相对却终生难忘。
 
  是的,我遇上了他,他遇上了我。 

  那天,他要求我寄照片给他。他想看这个忧郁却又疯闹的、体弱却喜欢到处乱跑的、倔强而又顺从的“秋水芦苇”。我手忙脚乱地对着镜子考虑了很久,又看看手边的照片,迟迟不能下决心。照片发给他的那一刹那,我窘得双手发抖,不敢看他发来的话,也说不出话来。 
  
  绢,是不是很逗?是因为太在乎啊。

    我们很快的“熟悉”,每天都在网上和电话里缠绵。

  很好啊,后来呢?
 
  后来?我哈哈笑着说,水开了,水开了。
 
  背转身,胸口因剧烈地疼痛而窒息。 

  后来,我们爱得很累,我们穷于探究,爱到无话可说。 

  后来,我失去了他。或者说,他失去了我。 

  在他热切地爱着我,并希望与我一起走这一生的时候,我还在现实生活里为寻找网络里的感觉而精疲力竭。当我终于明白,我是真正爱上了他,并终于决定天涯海角与他相随时,他开始从我的生活消失。 

  一个人的生命能有多久?一个人一生能遭遇几次真正的爱情?当年少的笑语不再,当青春渐渐流失,当初衷和热望开始褪色,当岁月象沙子一样从指逢间滑落。 

  生命本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漂流。 

  那个灯火阑珊人潮如海的广州的五月。我一个人穿行在拥挤喧嚣的天河城广场。腕上挂一串夜光的镯子,漫无目的地游走。耳边回响着他的话,“不顾一切地带着你”“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坐船,在茫茫的大海上面漂流几个月。。。这时我看到了天空的烟花,在暗夜里绚烂地盛开,又寂寞地落下。不禁泪流满面。
 
  我们终于是在这茫茫人海里离散了。 

  真的爱是许诺离开的,真的情也无法用纸的消息来替代。 

  所以爱的人离开了什么也不必做,只是离开;纸只所以成为故纸,是因为没有用它们的灰来祭奠自己的记忆。把过去摆在桌前,再美好的往事和人都不能让人能躲起来悄悄地醉倒。 

  离别是往事的铅封,包含的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属于自己的永恒。 

  我开始喝酒。 

  绢,他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他和我一样,是喜欢四处游走注定流浪的人。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讲起,关于我和他。
 
  纪伯伦说,爱不是占有,也不是被占有,爱在爱中满足了。泰戈尔也说,因为爱是给予,所以永远不会失去。 

  我想我是感激的。但我必须承认那只是一场幻觉,而且我是要去遗忘了。
 
  我也知道,再不可能有一个人象他这样深刻地了解并理解我了。 

  也许我是恨他的,他是绝决的。在他席卷一空的时候,我开始失去爱的能力。
 
  其实,你只能爱一个人的文字,爱一个人的声音,而不能因爱他的文字,爱他的声音而爱上这个人。 

  你爱上这个人,你只是爱上了他的文字,爱上了他的声音。 

  一样美好的事物,永远不要期望给予附加值。在恰好的时候,它就在真实和错觉的边缘上绽放恰好的美丽。 

  也永远不要奢望着结果,一切都将在开始中结束。 

   时钟嘀嗒嘀嗒地行走在空气里,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宿命的圈圆。
 
  如果窗外可以有风,有月,有竹,我会象古人那样酌酒行吟,弹琴赏月,舞墨弄画,一醉不归。也会在半梦半醒半醉半酣里拂去尘世的浮华,听些幽微之音,见那无相之相。 

  千般的理由,抛不却此身。 

  一个只活在唯美精神世界里的人和一个只活在一日三餐里的人是同样可悲的。
 
  前者把精神当作全部,所有的时间都在发泄情感、叹息生命、究研哲学、沉溺于艺术和爱,却往往不得解。后者倒是相对简单的,以为生活是想当然的,却是少了些厚度。
 
  快乐和悲伤各不同。 

  今年本也计划去南方的,因为某些原因,只好换地方了。 

  我想我是该换一个地方呼吸空气。。。把生命切成几个不同的段子,让每一段都是一次完整的生命。或者并不需要太精致,只体味这个行走的过程,以及中间难得的孤独和宁静。 
     
  只是哪怕跌打滚爬,也永远不失去一双发现美感的眼睛。――“深情热烈地爱,也许你会受伤,但这是使人生完整的唯一方法。” 

  我愿意这样解释有限的生命并愿意,这样充满希望地活着。 

  但我依然觉得悲壮。我是无常的人。
 
  我觉得人生是一场盛大而悲壮的出演。 

  梦里,我不停地走,两岸的烟花盛开,潮汐里是交叠流失的黑白片段,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的脸,叫喊、微笑、挣扎或者哭泣。我不停地走,直至走到书的最后一页。 

  这时,我听见有人说,散了,散了。那花竟是落了,--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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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后残笛,应怜陌柳秋光老。 
月惊飞鸟,依旧殷勤照。 

洗去秋痕,欲诉来春妙。 
谁曾道,绿烟虽好,折柳人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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