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uhm(老丫丫)
整理人: icecream(2003-07-23 04:44:57), 站内信件
|
1977年8月29日 晴 农历七月十五
天气真热,妹妹从吉林回来,又来到我这儿,接孩子回长春。她是去吉林旅游,又专程来接我儿子的。一点多,我和她牵着孩子的小胖手,一块到公路边等她们的红色旅游客车。孩子和我一同度过了半个月的期初生活,带着满心的欢乐离开了搜登站,和三姨妈回长春了,车启动了,他才想起妈妈怎么不上车,挥动着小手喊着:妈妈,上来,车开了……客车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我才往学校回。
两点钟的太阳,火辣辣的,脚步落地腾起阵阵尘土,好久没下雨了。孩子走了,我的身体是轻松了,可我的心却有说不出的沉重。深深浅浅地往回走,头脑一片空白。回到教员室,有课的老师都还在教室里上课,只有赵老师没课,可他偏偏坐在我的对面。我伏在办公桌上,不管他怎样看我,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啜泣起来。赵老师问我:孩子走啦?我动动身体算回答。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同情我,可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知道我还不够坚强,但我在锻炼坚强,可坚强的获得要付出怎样痛苦的代价啊!
39个月的孩子,什么都懂了,有许多话是出人意料说出来的。他喜欢音乐、歌曲和能弹拉各种曲调的乐器,其余就没什么兴趣了。回来的第一天,他看到送我们回来的吉普车开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爸爸在车上。突然,他拼命的追赶起车来,喊着:爸爸、爸爸,下车啊!鞋也跑丢了。看看追不上了,竟坐在操场上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三岁多的孩子只能用拼命的哭喊来抗挣这种突变,他还不知道两地生活意味着分离。
他的确难于习惯,我也是如此,只是我能象孩子一样的哭喊吗?这种生活,我不敢多想:酱里的蛆壳、饭上的苍蝇、头上叫着的蚊子及炕上四处乱爬的各种杂虫。如果不是过度的疲劳和病后的虚体,实在无法躺在那里。一天大约有一顿变了味的饭、两顿没有油的沾酱菜,平均每天两顿玉米馇子,这些话和谁讲呢?“你怕苦、怕累”
我受不了这样的责备。
孩子离开我四十四分钟了,我的心也随着她们走了四十四分钟。他能不能热?能闹不?
我和谁也不能多讲,我不了解别人,他们也不了解我。离愁别绪哽得我心痛,教员室里有人进进出出,我始终没有抬头。直到下班,赵老师说:回去歇歇吧,都回家了!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圆缺之月百里之外共赏之。这一天,一家三口分居三处,这么小的孩子的心怎么盛得下忽而团聚、忽而离别之情呢?记得他回去和爸爸在一起时,爸爸对他说:今天晚上和爸爸睡,明天就去找妈妈。他就会高兴的说:明天就看见妈妈啦!然后会自己搬着小枕头,乖乖睡在爸爸身边,躺在爸爸的臂弯里。他盼着见妈妈,又盼着回家看爸爸,记得第一天回来,看到宿舍竟说:我们又回这小破家了!小小年纪已经饱尝了这离愁别苦。
我确实软弱,心在抽痛,就写这些吧,赋一小词为念!
时值三妹来搜,乘车带小儿返长。是夜,皓月当空,秋虫鸣唱,独自凭
窗,凄清悄怆,和泪泣血仿《多丽》成词,自命《多离》是也。
多离
笑语盈,车行乡路不平。看红色客车隐处,唯有叶翠树青。童摇嫩肢呼母去,尘雾顿起荡金星。返校情颓,心冷虫噎,机器阵阵鸣“育红”。有扣弦离别小曲,不堪回首听。休悔恨凤凰俦歇,宿居未定。
待消魂之乐已尽,只余玉盘照醒。青竹无言随枯草,漏断五更眼望萤。繁华沧桑,尽人欢乐,秋风寒夜独愁凝。今宵细忆往昔景,历历可追凭。伤心最是母别子,谁解真情?
---- 生活中的老太太,网络里的小丫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