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ni0702(逆风)
整理人: rainny(2001-06-11 11:00: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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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气就开始变的燥热,环腰粗的法国梧桐把它的毛茸茸的种子象敢死队员一样不管死活地发到各处,飞入眼中,迷的人只想流泪,这倒很和那些小女生的意,颇似肥皂剧里缠绵纷迷的伤感浪漫气氛。林荫道上阳光透过层层肥大的叶片顽强地砸下来,蒸发着来往过客皮肤里残存的水分。学校里各处草坪的草皮开始疯长,一片片绿的发油,甚至让我害怕。
系里张罗着要开一台什么晚会,需要一些现场音乐伴奏。可找遍全系也就搜出俩会吹裁判哨子的。哦,忘了介绍一下,我们这种理功科院校,基本上和少林寺属于同宗,象“女”、“雌”、“母”之类的字眼,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有一些敏感。大老爷们儿会个什么书法、乐器的,在这儿也没人说你多才多艺,弄不好还给你扣个不务正业的帽子。
想搞现场伴奏?我乐了,等着看戏。
可不知是哪个孙子,告诉系里说我路子野,认识不少社会上的人,所以逻辑学导师推导出我“说不定也能认识一俩搞音乐主儿”的结论。我靠,这他妈什么狗屁逻辑?但当看到导师酒瓶底眼镜片下闪着的绿光时,我明白了:我若是不能给他傍一高手来,合着我就等重修吧。
二皮的女朋友救了我。
市里唯一的音乐学院在城南华联超市的对面。碰巧二皮的女友安琪是那儿的乐理老师,所以当我提出“借”几个会乐器的学生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下午在哥儿几个常去的“红丽人”等她。
我绝对讨厌瓦格纳,那种爆破式的高音让我的耳膜承受了超负荷的工作压力,我也没有坚强的毅力控制我的面部肌肉,使之呈欣赏沉醉的高雅状。所以当安琪和两个女孩走进转门,看见我拧着眉头猛灌“嘉士伯”时,都微微怔了一下。我敢肯定,安琪当时一定在回忆是否欠我钱未还。
“怎么了,谁招我们小弟了?”
“这里太吵,安姐,换个地方吧。”我很大声地冲着她们仨叫着。周围的绅士们很含蓄地冲我皱了皱眉头,以表示对我的不屑与反感。
“等一会儿,我还有个学生在这里做兼职演奏小提琴,马上就会有她的节目了,你先看看。”安琪用手指指酒厅远角的一个穿橙色礼服的女孩,女孩冲我们挥挥手。
我没看她。
我有种预感,我有一劫。
很多年以后,我还一直想着黑子的话,他说男人和女人相遇其实没那么神,本来一件极其普通极为平常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可偏偏就有些喜欢玄乎的人整出了“缘分”一说,把本来不是个事儿的事儿硬是弄成了个事儿。能搞成了勾搭上了的还广为散布渊源流传成为佳话;没勾搭上了的也还能废物利用,碰上一九流导演还能改编成电影电视剧,没准儿就拿一牛B外国大奖回来。
值得骄傲。
我呢?我是怎么想的?
我说不清。也许我根本就没去想过。或者是我不愿用顽固的文字来表达漫无边际的思维,又或者是我根本就不敢把思想游离于躯壳之外,用刀锋剖开潜意识的伪装,让内心的阴暗完全暴露在阳光的直射下。
我喜欢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我喜欢用“本我”、“超我”解释和观察周围人的心态与动机,但我没有勇气去尝试观察自己。与其发现痛苦,不如选择蒙蔽。何况蒙的人是自己——那还不容易?……
这样看来,我其实是个懦弱的家伙,而且很虚伪。
可我不在乎。
安琪很爱笑,笑起来还真有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很纯很可人,所以经常有和她不太熟的朋友向我打听二皮是不是一人贩子,怎么身边老挂着个未成年少女。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他们都甭猜,回家管好自个儿的老婆闺女就成。在我大学的四年间,安琪一直如姐姐般照顾我,对,姐姐。也许在我心中她的名字正在渐渐模糊,和姐姐的位置交错重叠,不分彼此。
爱笑的安琪现在就在我面前,和她的学生一起望着神游太虚目光呆滞表情麻木的我,她们一定在猜我在想什么,可她们一定会失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啥。
瓦格纳在把酒厅的音箱唱破前终于结束了高雅艺术。我回过头,橙色女孩缓缓走到了厅中心的演奏台,她的步子很轻,好象害怕把大理石地板磨损一样,或许本来就是她的身体很轻盈吧。在微笑着向我们这里点点头后,她曲臂放飞了第一个音符。
我的梦,也从此开始飞翔。
是巴赫,这熟悉的乐章又一次撞击着我的魂灵。不错,是巴赫的《g小调赋格》,只不过充满兰色忧郁的管风琴被弦乐所演绎,充斥在浮躁糜华的酒店大厅中,似乎是虚幻与现实的抗衡,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流传不变的舒缓旋律很容易让人闭上眼睛,把人带入幻境……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女孩已经换好衣服,挽着安琪的手坐在她身边,这使我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她。
绝对算美女。
有一种人,他们喜欢透过人的眼睛来判断对方的一切,无须过多的言语交流。这更真实。很不凑巧,我便是这种人中的一个。
还有一种人,她们的眼中带不了一丝一毫的伪装,很容易让人从眸子中直接读到心底,一览无遗。很凑巧,她便是其中之一。
偏偏碰上了。
遇见她,我很幸运。
遇见我,她很不幸。
可她仍笑着伸出手来,“我叫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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