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ocking75(西蜀后觉)
整理人: icecream(2003-07-23 04:53:2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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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已经三年了。父亲的墓地则是两月前刚建完。俗话说：“入土为安”，我想，当他老人家的骨灰落实放入石砌的方廓中那一瞬间，父亲和家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爸爸/爷爷/姻伯，您可以安息了！’。可是，站在由自己亲笔为父亲撰写的墓碑前，我却带着愧疚和惋惜的心情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初中毕业时，正逢国家基本建设发展期，就业的机会非常多，而且大多是不错的工作。那时侯，弟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可家里的经济却比较困难。是升高中继续学习，还是就业谋生减轻父母的负担，让弟弟能上学？我走到了第一个人生十字路口。对此，母亲不解地问我：“你从来都是想上学，咋个这会想起咯要参加工作？（四川话）”。我向母亲解释：有一个同学已经招工到马角坝水泥厂，他说那里还要招人。要是上学，家里这么困难，哪儿来两个人的学费呢？父亲听了我的解释后只说了一句话：“学费的事你不要管，好好给我考高中，上大学。”父亲“一锥定音”，由此决定了我的人生轨迹，否则，我今天可能就还是如今的“四川天马水泥厂”的老工人。可是，我非常清楚，父亲却为此付出了近十年的艰辛。
1975年，我在四川都江堰市的军工厂作计算机系统维护技术员，因国家经济结构调整，工厂合并搬迁，如果不愿随工厂搬迁，可以申请调动。是回成都到父母身边尽孝，还是留在三线军工继续从事研究工作？这是我的人生第二个十字路口。为此和父母商量，我的意思是：考虑到父亲已经退休，母亲也快离岗，二老需要照顾，如果回成都，一方面可以照顾父母，也可以有新的可靠工作，只是可能要改行。可是，父亲十分干脆地说：“你是搞研究工作的，为啥要离开？跟原单位走。把你的工作做好就是孝心。”就这样，我随工厂搬迁，继续在三线军工单位从事计算机系统应用研究，出了多项科研成果，破格升工程师、高级工程师，成了研究所的学科带头人。
回想起在我的人生关键时刻父亲的决定和辛劳带给我的今天，想想我长期在外工作而未能尽到做人子的责任，尤其对父亲关爱的报答甚少，我怎么能不愧疚和惋惜呢？
特别是：1998年，父亲因年老心力衰竭，是动手术安装心脏起搏器，还是药物治疗维持一天算一天？我与医生商量，也征求医务界的亲友们的意见，得到的建议几乎都是：八十七岁的老人了，经不经得起安装起搏器的手术，可要慎重哦！我犹豫了，看着在医院特护病房中接受一级监护的父亲一天天衰弱的身形，我的担心也一天天加重。给老人家协商，他到是很看得开：“我已经是老寿星了，还花几万装啥子起搏器哦！算了。”可是，作为长子，我不能对此时的父亲无所作为呀！最后下决心与主治医生商量。
11月23日，一早到医院看父亲，医生查完病房，在父亲的病床前，我征求她的意见，她说：安装心脏起搏器会延长你父亲的寿命，至少三、五年吧，不过，他毕竟年龄太大，我们对成功手术也不是很有把握，可以考虑请川医的专家来主持，他们有这方面的成功例子。我于是请她马上安排，照作手术的方案准备。商量完后，宽慰了父亲几句，决心下了，是乎自己也轻松了不少，就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坐下来召开原安排好的会议。我的主持发言还没有说完，医院的电话来了：你父亲刚刚“走”了。
我拿着话筒呆住了，这怎么可能，难道半小时前给父亲的话别竟然是此生的永诀？当赶到医院病房，看到父亲安详合目，静静地躺在洁白地病床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仿佛明白了，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父亲又一次替我作了决断，付出了他最后的生命。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跪在父亲的身旁失声痛哭。爸爸！为甚么不给我为您付出一点孝心的机会啊！
站在父亲的墓前，思绪好象被愧疚和惋惜阻断，耳边却响起了那一首曾经唱过的台湾校园歌曲 — “酒干倘卖么”： “……没有天那有地，没有地那有你，没有你那有家，没有家那有我，……”。
父亲，没有你那有我！让我再为你作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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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广州社区《人到中年》版 —“新世纪挚友会”会员rocking75[西蜀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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