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eawitch.(午夜光)
整理人: rainny(2001-05-27 03:29: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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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毛毛，快起来，要上课啦！这可是大学四年的最后一节课啦！你总得去交论文吧！你不想要学分啦！”
我还在梦中。这是个奇怪的梦。在一座很大很大像宫殿一样的房子里，生活着我们整个家族。所有女人都在议论另一个女人，议论她那不道德的死，因为她勾引了丈夫的哥哥。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未在我的梦中出现，虽然我很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什么模样。那个女人的鬼魂在深夜出没，和所有美丽的女鬼一模一样。她轻轻呼唤着一个名字，整个家族所有人里只有我能听见。我还记得看到一只蓝色的鞋，一只做工极其精细，古代的女人才有的那种充满神秘色彩的绣花鞋。丫头叫醒我的时候，我正看她把那只美丽的鞋子捧在手中，似乎要告诉我什么。虽然她还没有说，我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她那漫天过海的悲哀。
“懒鬼，快起来！驴子不在，你也不用这样没黑没白地睡啊！”丫头一把拉开我厚厚的床帘，阳光立刻晃得我睁不开眼。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了，我竟睡了这么久。是啊，下午还有课，我该起床了。
驴子回北京了，去办一些据说是非常重要的手续。我从没有问过驴子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印象里好象是很普通的北京人。驴子一走，我反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居然就一直从昨天夜里迷迷糊糊睡到了现在。
坐在教室里，阳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影子不停变换。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只蓝色的绣花鞋。真是个奇怪的梦。那个奇怪的女人，她究竟想说什么？我想不出，梦里的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也许我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和丫头探讨一下潜意识的问题了，丫头对这些问题还是有些见解的。
大学时代的最后一节课，就在我一贯的恍惚中结束了。交了论文，我将成为一个无牵无挂的毕业生，可以任意支配毕业前的每一天，每一小时，什么也不用做地等待毕业论文答辩。这是一生中最自由的一段时光，以后再也不会有。
一直到晚上熄灯，我才有机会把我那个奇怪的梦讲给丫头听。丫头很久没有做声，然后突然问我：“毛毛，你爱驴子吗？”
我在震惊之下发现自己没法回答。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阵迷茫。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驴子，那个和我相处了三年之久，前几天我还为他而经受了人世间一种难言苦难的男人。我爱他吗？为什么我不肯随他去北京？为什么我执意要去那个根本从来就没去过从没见识过的广州？我们的爱情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年少时的梦想？还是事实上，我是多么想要离开他，离开现在的一切，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驴子在我心中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我再一次睡意全无。
“丫头，那你爱卓南吗？”我小心地问。
“爱。为了他，我想过离开我妈。”丫头回答。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冷静而坚决的味道，似乎还有——幸福。我知道，丫头这次是真的决定了。
“你妈还是反对你们吗？”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我怎样。失去卓南，我会成一具行尸走肉，从此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失去我妈，我和卓南也不可能幸福。我会尽力让我妈接受卓南的，可她......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丫头的叹息在黑暗中无声蔓延，我忽然想起驴子老乡常说的一句话：谁苦谁知道。是啊，我们这些看似无忧无虑无所事事的毕业生，也许人人心里都藏着累积多年的痛苦吧。只是在如今早已不干净的校园里，谁都不肯将它轻易示人，不肯让它在别人的注视下渐渐蒸发，而宁愿让它在自己心底静静滋生，然后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们那脆弱的心灵。
我居然并不爱驴子。这也算是一种变本加厉的嘲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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