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ojowoo()
整理人: morefool(2001-02-01 11:36: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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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真的很冷，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雪花、冰凌和呼啸的北风。
但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吧。应该是一张笑脸，恬恬的，带有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
，温柔在眉宇之间不经意的流动。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映出了白色的世界，也
是在这眼睛里，我看到了那年全部的冬天。
有人说"只有热恋中的人，才认为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的"，我却不以为然。与小
辉相遇是那个冬天的开始，也是一种偶然，偶然得让我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那是
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甚至在几次午夜梦回后，以为那只是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只有那张贴纸为我证明了一切的真实，也烙印了我整整一冬的经历。
那时我刚刚毕业，正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网管。风华正貌且自认才华横溢的我正沉
浸在脱离书本欲大展鸿图的自由中。我喜欢大都市的气息，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喜
欢独自一人穿梭在北京的繁华闹市和高楼大厦间，感受那些因多年苦读而失之交
臂多时的时尚气息。我经常去西单，因为那里是离我家最近的一个大型商业区，
充斥着前卫的年轻人。而我与小辉的初次相遇也是发生在这里。
那天我正好跟朋友在西单一家商场顶层的美食中心吃饭，外面是个大规模的游戏
场所，摆满了从国外进口的各种游戏设备，那些东西各自散发着奇怪的声音，显
得乱乱哄哄的。朋友因为有事，吃完饭就走掉了。我便独自在那些游戏机中间无
聊的穿行。看到身边一台日本产的制作照片贴纸的机器前有个女孩子在夸张的摆
着动作。让我奇怪的是，别人照这玩意的时候都是拉上帘子，站在中间的位置。
而她没有拉上围帘，并且站在靠右边的地方，将左侧让出了很大的空间。但我并
没过在意，只是从她身边经过，然后她叫住了我。"哎，先生，等一下好吗？"我
试探着回头，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后才问到："什么？叫我吗？"她笑着跑过来说
："送你一张贴纸。"然后用钥匙环上的小剪刀剪下了一张贴纸给了我。"谢谢你，
可是为什么给我你的贴纸？"我奇怪的问到。她开心的说："不是不是，上面有你
，所以送你一个。"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我经过她身边的那一瞬间，我的侧脸已
经照在了她左侧那那很大的空间里。我低头看着贴纸笑起来。还没等我再次开口
，她却开心的说："留个纪念吧，再见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晚上我回到家，仔细地看着那张贴纸。在我侧脸的旁边是一张美丽的笑脸，恬恬
的，带有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温柔在眉宇之间不经意的流动，还有一双大大的
眼睛。今天我曾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初冬的自己。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经常上网，所以在网上也结识了各路形形色色的朋友，也听
说了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事情。我的心脏在长时间的网络生活中已经被锻炼得无
比坚强，自信可以对任何让人吃惊的事情从容以对了。但当我在一个经常去的网
站里每日的星星中看到小辉的时候，还是扶了扶为了装样子才戴上的平光镜。
我们顺理成章的联络上，并很快的再次见了面，地点还是西单那家商场顶层游戏
厅里贴纸机旁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见面时，她用当我在网上告诉她我是谁时
，同样惊奇的态度跟我打了招呼。只是这次她显得有些憔悴，似乎瘦了一些，脸
色也不是很好。
她比我大一岁，在北京一家很出名的大学里读研究生。除此以外，她没有再过多
的提起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有，她让我叫她小辉。
小辉说上次就是故意站在贴纸机的右侧的，因为她想知道到底谁会出现在她的贴
纸里。她说她很相信缘分，她相信她一定会跟那个人再次相遇的。其实那在我看
来，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后的另一个巧合，或者说是巧合中的巧合而已，但我不想
让她扫兴，所以还是祝贺她，她的愿望实现了。她说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她看起来
比较难看，她想跟我从新照一次那照片贴纸。我知道，让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漂
亮女孩子在这时把自己的样子留下的话，那不如杀了她。所以我也没有强求，只
是说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而她却说："但愿吧。"那样子在憔悴中多了一
丝莫明的惆怅。
那以后我们经常见面。小辉也是一个喜欢玩的女孩子，在她身上我总能感觉到青
春的活力。所以我们的脚印出现在了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她就象太阳，只要出
现，就永远在燃烧。
小辉很喜欢听《雪人》这首歌。每次唱的时候都很投入，而且她唱得很好。只是
每到快唱完的时候，我就会在她脸上看到一些不易察觉的伤感。也许她是被歌词
感动了吧。而我一到这个时候，就会用我又粗又低的嗓音帮她结尾，然后她就会
笑着说："什么啊。真够难听的。"其实我只是想把她带离那伤感的情节，因为我
隐约感觉到那伤感似乎一直在她心头，无法释怀。
我不得不承认，打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我就已经被她深深地吸引了。那恬恬的
笑，带有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温柔在眉宇之间不经意的流动，还有那双大大的
眼睛，占据着我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晃动。我决心向她表白。这时小辉
打来了电话："我们去照贴纸吧！晚上西单见！"
晚上在那家商场的顶楼小辉失望的告诉我，那台照片贴纸机坏掉了。我说没关系
，我知道另一家商场门口还有一台同样的机器。她顿时兴奋了起来，开心的拉住
我就往楼下跑。可是当我们来到那家商场门口的时候，却得知因为门面装修，所
以那台贴纸机暂时撤掉了。小辉的脸上充满了失落，我安慰她说来日方长，以后
机会多的是。这次小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哀怨的看了我一眼。
夜幕下的西单充满了各种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印证着这个地方应有的繁荣。但因
为冬天的关系，街上的人很稀少。整个街道呈现出人去楼空的凄凉。我跟小辉就
这样在便道上走着，我努力的说一些事情想逗她开心，而她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
话。我对她的沉没感到困惑，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平日里如骄阳般活力四射的女孩
子变得这样消沉？难道就是因为那张贴纸吗？我想起了第二次见面时，她憔悴中
的那一丝惆怅。
在一个无人经过的街拐角处，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小辉，做我的女朋友吧。"她
霎时间楞住了。我继续跟她说："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已经被你吸引了。一
直以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在意我比你小一岁的话，请做我女朋友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可以照顾你一生。"我发现她在颤抖，眼睛直直地看着地
上。我跑过去抓住她的双肩，她抖得好厉害。我后悔了，也许这个时候我不该跟
她说这些。我痛恨自己的失败，在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一股脑的
跟她说了这些话。我激动的问她："小辉你怎么了？你很冷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还是你不喜欢我说这样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当我没有说过好
吗？你不要这样，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好吗？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
请你告诉我好吗？你到底怎么了？"第一次，我看到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好晶莹，好透彻。小辉无力地摇了摇头："不，你的心意我能不知道吗？其实我
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多希望可以和你象这样多相处
些日子啊。其实，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不可以的！我不可以给任何人承诺的！"小辉最后大声地叫着，泪水流满了那美
丽的脸。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那泪水好热。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却能深刻的感觉到她的伤心。最后，小
辉摸着我的脸哀怨的说："你知道吗？我多么想跟你一起照一张那贴纸。还记得我
说过要把我们的照片贴纸贴满你的房间？但这都是天意，我们无法违背的。忘了
我吧。虽然这也许对你很难，但你应该忘了我也必须忘了我。我们不可能的。"然
后转身拦了一辆正好驶过的记程车离去。只剩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便道上，看着
车去的方向，直到消失。我跪在了地上，眼泪迅速地占据了我的脸，冬夜的寒风
吹在我的脸上同样迅速地带走了泪水的热量，很疼。我几近疯狂地向着她刚才离
去的方向狂吼了一声："这是为什么？！"街上偶尔经过的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
。
那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小辉。在网上、电话里，都没有她的踪迹。我
给她写了无数封MAIL，她却从来没有回复过。转眼间，这个冬天已经快接近尾声
了。这段时间，我感觉到这个冬天，真是很冷。
再次见到小辉是在医院的病床前。她的一个朋友，悄悄地给我发了封MAIL，告诉
我她的事情。原来小辉的脑里面长了一个瘤，确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她要面对
的事实告诉她，她已经时日无多。她本应该早就在医院接受长期的住院治疗，可
是她不想拖累自己那个并不富裕的家庭。而且与其让她选择躺在医院里依靠那些
药物和机器来来延长那可怜的一点点的生命的话，那宁愿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时
间投入到自由的生活中去。她想象普通人那样快乐的过完自己最后的时刻。
当我出现在小辉床前的时候，她的表情象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惊奇，但很
快就平静下来了。因为她知道，一个深爱着她的人，无论多苦多难最后也是会找
到她的。还是那张恬恬的笑脸，带有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温柔在眉宇之间不经
意地流动，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映出我的样子。但是，她好憔悴，好憔悴。"你
还是找来了。"她平静地说，嘴角有一丝微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我看着她
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象是在被什么撕裂。"其实你不该来的，我不想你看到我现
在这个样子。"说完，她对我笑了笑。"不，小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美的
。"我有一点激动。小辉开心地笑了"谢谢你安慰我。没发现你的嘴还真甜，能骗
女孩子。"我走到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小辉，我没骗你，我从来没
有骗过你。你真的很美，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小辉温柔地看着我说："虽
然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但是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听见别人说她漂亮，都
是会高兴的。不过你刚才说的挺象歌词的。"然后轻轻地唱起了《雪人》"好冷，
雪已经积得那么深，Merry X'mas to you我深爱的人。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u my snow man？我痴痴 痴痴的等。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
的缘份，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
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最后，我依然用
我又粗又低的嗓音帮她结了尾，而她也还是又说了那句"什么啊？真难听。"我握
着她的手，久久地凝望着她。小辉突然眼眶湿润的对我说："谢谢你陪了我整整一
个冬天，春天快来了，我可能也将不再生存。你知道吗？我是你的雪人。"我无法
继续压抑禁锢已久的感情，任泪水放纵的模糊了我的双眼。大声的对她说："不会
的！小辉，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照那贴纸呢！我去过西单，那里的
机器修好了！你一定会好的！你还没有跟我一起去照呢，你说过你要跟我一起照
的！你一定会好的！"小辉摸着我的脸，为我擦去了泪水"不要哭，男孩子不应该
哭的，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其实我多想再看看春天啊，可是老天注定我要跟雪
花一起离去，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既然必须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笑着接受现实呢
？笑一笑吧，我真的很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第一次我们见的时候，我送你的那张
贴纸还在吗？""在。"我哽咽着回答。"给我看看好吗？"我从皮夹里拿出了那让我
们相识的照片贴纸放到小辉的手里。"原来你没有用掉。" 小辉的泪水也终于流了
出来，但嘴角却泛起了微笑，看着贴纸若有所思，好象在回味那天的事情，我的
心也终于碎成了一片一片。"我舍不得用掉它。"我说。小辉看了看我，然后对着
那贴纸说："真的很希望能跟你一起照一张，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然后把那贴纸
贴在了我的手机上，再次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答应我，不要换手机
，如果天国有有电话，我会打给你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一个冬天要来了，而小辉却一直没有打来过电话。从那次
以后，我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手机上的照片贴纸发呆，那是她亲手为我贴
上的，也包含了她一个未完成的心愿。我深信她一定会打来电话的。我生日的时
候，一个在在华彩公司的朋友，也就是我与小辉初见那天陪我吃饭的那个朋友，
因为知道我们的事情而送给我一套《贴我！贴我！》标签贴纸制作软件，并对我
说："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如此执着，去完成你们的梦吧。"
我用软件和与小辉一起的照片做了很多贴纸，如她当初所愿的贴满了我的房间。
晚上，我坐在屋子里打开音响，放着小辉最喜欢的《雪人》，默默地看着那些贴
纸。五颜六色的贴纸真的很漂亮，如果小辉在的话，应该一定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吧。她一定会拿着剩下的那些贴纸在房间里蹦来蹦去地找着没有贴到的地方。恍
惚中，那笑脸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恬恬的，带有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温柔在
眉宇之间不经意的流动，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映出了一个白色的世界，还有我
的样子。小辉啊，你看到那些贴纸了吗？你为什么还不打来电话？你说过你会打
来的啊。天国是那么的美丽，难道连电话也没有吗？那年的圣诞节没有来得及跟
你说圣诞快乐，你生气了吗？Merry X'mas！我现在补上，请你快点来个电话吧。
告诉我你在那里一切都好。让我在听听你的声音。你知道吗？冬天又要来了，你
的snow man还在痴痴 痴痴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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