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ingza(面具)
整理人: kz.lym(2001-06-18 10:51: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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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願為你
四五月份是潮湿的季节,雨水将脚下的水泥大道冲洗得干干净净。两旁的花园里,有洁白的花瓣带着氤氲的芳香片片飘落。站在水李盛开的花冠下,我有些失神。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肩膀:“想什么呢,呆子?”
不用回头,我已知道是谁了,管我叫呆子的,只此一人。
这是87年的事情了,着一袭红裙的燕子含笑亭亭玉立于飘飘洒洒的花雨中,记忆中的水墨风景因这一抹红而鲜活起来。现在的我,是再看不见那般晶莹的绿、与那样明丽的红了。三十岁的我近视得厉害,最近又害了严重的眼疾,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象隔了一层雾,且剌剌地痛,再好的良辰美景,也是无福消受。
那年我十七岁,燕子十六岁,我们在准备一场物理竞赛,每天下午在校门口会合,一起去见辅导老师。 老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记忆力衰退得厉害,总是给我们讲着讲着就断了思路,我继续下去,讲给燕子听。在这样的氛围中,夜幕慢慢落将下来,七点多钟估摸着该吃晚饭了,两人起身告辞。我陪着燕子走到十字路口,再往下她便固执起来,坚持自己回去。我转向另一条路,路灯已经亮起,我看着自己长长短短变换的影子,数着竞赛前的日子。
两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数过去,那年我们双双获奖,兴奋的老师拉我们合影。几天后我们去他家里取照片,燕子看着老师房间里满墙的牌匾,道:“老师,等我们长大自己能挣钱了,也给你送块匾。”
此后升入高三,开始了忙忙碌碌的复习,我的生活紧张而有规律,燕子大抵也是如此,不然为何每早七点准在路口遇见她呢。我说:“真巧!”燕子说:“真巧。”然后两个人边走边聊。有好事者问起我们在谈些什么,我板脸回答:“国家大事!”燕子抿嘴笑。高三哪还有心思谈及这些呢,我们的话题自然是在学习与志愿上。我问燕子想报考哪所大学,燕子不答,反问我,我说:“复旦吧。”燕子到:“可巧,那也是我的梦想所在。”于是我们击掌为誓,相约上海。
燕子顺利进了复旦,我却被发配西安,因我物理惨败。想来也是宿命,大概是太心切了,物理本是我擅长的。复旦开学早一些,送别时我对燕子道:“记得我们和老师的那个约定么?”燕子狡黠一笑。“那自然。”
记忆里的日子总是匆匆而逝,无论等待的心情有多殷切,时间是怎样难熬,回忆起来也只是转瞬间的流逝。再见已是半年之后,冬天的时候同窗聚会,围坐一张酒桌絮絮叨叨,在朋友的神采飞扬与燕子的开心面前,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见的日子总在心头念着,见了面却又想逃走,我匆匆告辞。 燕子不做挽留,只道:“明天,我们去看看老师吧。”
没给老师带匾,因我们还没开始挣钱,但老师已很高兴,激动得将茶水洒了一几案。我和燕子抢抹布时手碰到了一块,又缩回去。老师笑道:“你们也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一想了。”
又一次将燕子送到十字街头,燕子不再坚持一个人走,两人越行越慢,那路也似没个尽头,天色本不大好,走到后来便有冷风挟着雨点滴落,躲在路旁一个凉亭,我脱下大衣搭在燕子肩头,燕子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风中哆嗦的我微笑,伸手牵住我。再后来是拥抱,接吻,脸上湿湿热热的。
雨停后继续前行,燕子指着身后,笑笑:“那边才是我家,早过了。”我恍然大悟。抬望眼,是都市灰蒙蒙的夜空下,马路两旁永远延伸着的路灯。拥着怀里的燕子,我在想路的尽头那两条平行线会不会合拢。
和燕子的故事就这样揭开序幕,此后的日子里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人那样疯狂写信。现在我的职业是自由撰稿人,或许我的文字功底就是从那时开始打下的吧,再见燕子时,我戏言。
燕子也笑,在轻烟缭绕中。这么多年了,燕子还是没什么变化的,眸中虽已写下沧桑,样子与以往却没无不同。我是早生华发了,皱纹已也爬上眼角。燕子转过脸去,说:“其实你没变,改变的是我。十几年前你是烟酒不沾的,现在依然如此。我却沦落成女烟鬼了,还嗜酒。”我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伸手想像十几年前那样轻抚她的秀发,却发现已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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