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oil()
整理人: magicpetal(2000-01-22 18:12:5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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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铁 的 故 事
煤油
机关小职员,前无金光大道,后无生活压力,狐朋狗友或遁入家庭,或洗
心革面。如我般甚爱热闹的孤家寡人对网络聊天便有难以割舍的感情。走吧,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留吧,聊天室呆久了,对什么都显得麻木。唯一日见长
进的就是刻薄和调侃。毕业时的远大梦想已经成了尘灰遮盖的记忆。只有每天
中午的聊天时的谈天说地才偶尔能找到意气风发的感觉。
有天中午,正巧出没的熟人基本都不在,满屏的你好我好。看看没什么
话题。就厚着脸皮搭讪个标明为女性的ID:看姑娘面若桃花,媚眼如丝,想必
今日春风得意,可否与小生分享快乐?”敲完回车,去到杯水的工夫。就飞过
来一句话:拜托大哥,我也是没人理我才换这个性别上来的,容我先享受下有
人聊天的乐趣。”哈哈哈,我大笑三声。网路上的女孩因稀少受充倒也可以理
解,可难以理解的是虽有无数恐龙的传说在前,众多青蛙王子们仍然是前赴后
继,梦想骑上天鹅的容光。当然,我能明白这个道理,是因为我也曾经是一只
青蛙。不过,呵呵,现在可不是了,这只青蛙已经成老蛤蟆了。一边胡思乱想,
一边继续在飞快刷过的屏幕中寻找合适的话题。有个网友在问《光阴的故事》
的歌词,闲来无事,我便背给她听。就这样,在一个很平常的中午,我认识了
她,那天她叫流星。
网友如过客,大多悄然擦肩而过,有些却不同,生活的湖水中会如投下一
棵石子,激起点点微澜。注意到流星这个名字,才发现她每天中午都来,偶尔
也和我聊些趣事,。忙着和网友斗嘴的时候,没空和她说话,她也不生气。有
天她换个名叫伤心地铁和我打招呼,便开玩笑问:伤心的时候是不是常哭啊?” 。
她淡淡的回答:眼泪流的太多,汇急成海。”那天阳光很好,却突然感到一阵
昏眩,很多刻意去忘记的往事突如其来的涌入脑海。油然伸起一种想去了解这
个人的冲动:“可惜我是男孩,不能用眼泪来掩饰悲伤,从这点上说,你比我
幸运,但我想,是什么事情值得用全部的眼泪来作结?”。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在我断定她掉线之前,看见她的回话:在网上,能一直用一个名字来聊天的人应
该是值得信任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要是她在我面前,肯定会失望于我的
惭愧之色,习惯为即得利益的做出让步,面对这份毫没来由的信任, 竟让我手
足无措。然箭在旋上,不得不发。
“如果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就。。。。(下删一百字)。”
“你可能不知道,我比较了解你,看过你的主页,也看过你的文章,我觉得你
或许能理解我的心情”
看着这句话,心中顿时揣揣不安,主页是前年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做的,通篇
都是小资情调的文章。借以发泄心中的无奈和不平。想不到成了透露自己内心隐
秘的窗户。明天就让它毁灭,我心中暗想。
那天聊的很伤感,我竭力为她的遭遇寻找托词,好宽慰宽慰这个萍水相逢的
小女孩。临走的时候,她问我的地址,我以为我看错了,在EAMIL横扫古老通讯
方式的数字化时代,还有要地址的?
“我知道现在流行电子邮件,可我还是喜欢写信”
我摇了摇头,暗自嘲笑了一下她的想法,顺手给了她地址。
后来就很久没再见她。
看到她的信是七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字迹很娟秀,字里行间弥漫着年轻的忧伤 。
那天,一种感觉如潮水般袭来,裹在尘封已久的心灵。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失败的
感情纠葛,对那种无奈和痛楚有过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真切的看见自己当初痴痴傻傻的影子。一夜无眠,认认真真的给她回复了一封长
长的信。
于是鸿雁传书,哥哥妹妹,两地挂念。相同的经历让我们建立起良好的友谊 。
因为比她略长几岁,所以我尽量扮演着一个知心大哥哥的角色,说来惭愧,其实
就是把自己以前日记里的一些想法摘抄下来寄给她,以换取她对我的人生观、世
界观、感情观的盲目崇拜。她写信没什么规律,有时一星期一封,有时一天二封
,大多看她的心情而定。内容也从开始的交换对生活的看法到谈天说地,甚至有
时胡搅蛮缠。我则是见信回信,见招坼招。心情慢慢的开始变化,久违的期盼、
激动和魂不守舍也蠢蠢欲动,去传达室拿报纸演变成我分内的工作。她的信逐渐
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味精。
日子慢慢的还在过,那个曾经让我动心的女孩又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考
虑再三,她表示再给我一个机会,虽然过去多次指天咒地的骂过自己的贱,可
当她活色生香的站在我的面前,又忍不住再次原谅了自己。这样,我逐渐离开
了网络,疏远了网友,因为她不喜欢我过这样没有追求的生活。一段日子,我
傻傻的开心着,全然没看出来我只是她故事里的道具。她说想结婚,我一时幸
福的飘飘然,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终于会嫁给我了。结局是悲惨的,
知道她要结婚的他回到了她的身边,留下个傻乎乎的我仔细品味她最后的话: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就这样,国庆五十周年的前夜,一个大傻
瓜沿着长江路走了一夜。
第二天,举国皆庆的日子,我晕乎乎的睡了一上午。错过了阅兵仪式,却
意外的接了个电话,是流星打来的。或许是我电话中的语气很奇怪,她连连问
我怎么回事,因为太烦,我一把扯断了电话线。等我醒来,已经下午,传呼在
身边烦人的响着,除了每天天气预报和电视预告外,出乎意料的有条从天津发
来的消息:“若有烦恼,不妨来此一游”,我苦笑一声,顺手仍到床底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个人关在装潢一半的屋子里,深陷往事不能自拔,不小
心照了照镜子,里面那个满脸胡子,头发蓬乱的人吓了自己一跳。出门漫无目
的的逛了逛。看见路边的东航的售票点,心中一动,为什么不出去散散心呢?
没给流星打电话,我就一个人流落到天津的街头,虽然是一时冲动来了,
可坐上飞机就在后悔,干吗呢?挺大的人了,怎么就改不了这小孩脾气呢?再
说,人家打个电话说说而已,现在好了,去找她?让她看见成天教育她如何理
智战胜感情的网友就这样败倒在感情之下??转念一想,要不,就说来旅游好
了,打定主意,我决定联系联系这个相交甚久,却未曾晤面的朋友。
流星来的时候,我已经调整好心情,虽然以前她给我发过照片,还是很惊
讶于她的青春气息。我们很轻松的聊着网事,聊着共同认识的网友,聊着我们
写过的信。她不是很健谈,微笑着听我胡吹乱盖,聊着聊着,我很快就伪装不
下去了,开始的热烈便有点尴尬和冷场。她似乎对我这几天的行踪很有兴趣,
我只好把话题扯到国庆大阅兵的精彩上面,可怜我凭着在军校读书的经历,编
出些阅兵的注意事项出来熬过吃午饭之前的时间。
本来不打算要酒的,我知道我的毛病,贪杯好醉,一醉又是藏不住事情,
可没坳过她的盛情,她执意要陪她网络上认识的大哥喝上几杯。没几分钟,就
发现原来每个妹妹都不简单,一套一套的说辞开始蹦达出来,没等我缓过神来,
酒意就先缓缓涌来。抬头看她笑吟吟的看着我,眼光中的温柔和俏皮暴露无疑,
恍惚中想起一双熟悉的眼睛,甜蜜的往事涌上心头,一滴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掉了
下来,跟着头一晕,扒倒在桌子上面。四天没吃饭,空着肚子的我终于倒在异
乡网友的酒桌之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醒来,已经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流星趴在床头睡
的很香。我呻吟了一声,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我看了看窗外,已经很黑了。
我问:几点了?她看着我,没回答,我知道很对不住她,移开了目光,说:真是
抱歉,我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今天是真高兴。。。。”她打断了我的话,
说:是不是连饭都不能吃?”一时无语。这才发现床头都是些小食品,水果。
出自本能的对食物的渴望让我拿起吃了起来,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一边吃,
我一边打着主意,马上去办结帐出院,然后送她回家,明天做最早的火车回家,
然后忘记这段尴尬的经历。
吃完了所有能吃的东西,愉快的打了个饱嗝,我转过头,打起笑脸:真是
对不起,我居然成了你最失败的网友。“她没理我。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收拾东
西去结帐,急症费已经交过了,我问了问数目,回来找她,她已经不见了。一
个人懊恼的回忆着中午的事情走出医院,才发现这个城市是如此的陌生,最糟
糕的是我住的旅馆是叫长城还是长征也记不清了。夜风吹的我有点清醒,我开
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和冒失。
“不是要陪我聊一夜吗?”身后响起流星的声音,回头看去。长裙飘飘,
略施粉黛的她在医院门口。我也想起这句话,这是她收到我的第一封信之后给
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她在电话里毫无理由的哭着,也不知如何安慰,就说了
一句,如果我们在一个城市,一定会去找你,陪你聊一夜。“一直都记得那天
你给我的安慰”,她走到我的身旁,“或许我不能改变你的生活,但我还是能
陪你聊上一夜”。温暖缓缓浸润了陌生的城市。星星在头顶闪烁,泛出神秘的
静谧。看着她的眼睛,感受着眼光里传递出的关心和伤心,如同这月色,化尽
钢筋水泥的外壳。才发现,站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多么的美好。这一刻,很多面
孔变的模糊不清,只有这双清澈的眼睛那么清晰的映在眼里。“我带你去看地
铁,好吗?”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喜欢地铁开向远方的感觉,那么长长的
一列,带着一去不回头的决心,就那样消失在视野之中。”我心中一动,“你
是在这里和他分手的?”“猜对了一半。”她低着头说,“我也是在这里爱上
他的。”
我抬起头来,发现已经到了她在提起过的地铁。这是一个不大的站台。该
是一点左右了吧,一个站牌孤零零的矗立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孤单刺眼。
站在入口的地方,低头就能看见脚下的铁轨,两条冰冷的钢轨如两条黑色的皮
鞭,不规则的扭曲着,再前面是一个黑洞洞隧道,可能是有点的冷的缘故,看
见那个隧道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马上就是最后一班车来了”,
流星在我旁边说,“每次伤心的时候,都要来这里,看着最后一班车离开,才
能安心的回家”。我突然记起了她信中的点点滴滴,一点纷乱在脑海中盘旋,
渐渐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想起她是告诉过我的,她的爱情从这里开始,又在
这里结束。出于礼貌,我没问的很清楚,只知道这是一个古老的悲剧模式,两
个人之间来了第三个人,注定要演出一场无法完美的故事。我飞快的转了一下
念头,便问:为什么一定要等最后一班车呢?”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我叹了一
口气:这个问题很傻是吧,其实只是有时人是需要一点东西来支撑的,比如这
里,虽然物是人非,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无法抹去,毕竟曾经给自己带来
过那么多真实的快乐和激情。”她点了点头,“地铁见证了我的第一次爱情。
或许以后我还有另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能不会再有那种年少痴狂和热情,
而是一种平和和成熟的感情。你不是说过,在回忆中成熟自己吗?我很欣赏这
句话,而且,我也做的很好。”
我看着她,似乎有点陌生,这是那个在给我的第一封信里迷茫着的女孩吗?
这是那个成天为她出谋划策摆脱心灵危机的女孩吗?“好象今天我们的角色互
换了啊”。说完这话,我们相似而笑,是啊,她能转变的这么成功,为什么我
不能呢?我暗暗想着。于是,话题变的轻松起来,很随意的聊着些想法,我看
着她的眼睛,判断女孩素质的最佳途径就是通过眼睛,聪明的女孩眼神清澈透
明,虚伪的女孩眼神游离不定。看到我盯着她看,流星的脸有点红,但没有退
缩,她的眼神里有点温柔,有点怜惜,或许。。。。。或许还有点鼓励。正聊
着,一列火车开过来。车上下来寥寥几个人,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列车
离站时,轰鸣声,汽笛声,然后是长长的车厢依次从脚下通过,奔向未知的无
尽的远方。从来没在火车的顶部看过火车的飞驰,我贪婪的看着这钢筋铁骨的
家伙仿佛踩在我脚下,又不甘的要挣脱而去,享受这虚幻的快感。终于,它还
是进入那个黑色的隧道,消失了最后的一盏黄灯,冰冷的丢下我而去,一种空
虚油然而生。“谁也无法掌握感情的方向,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看着它来,然后
看着它离去。”流星在背后幽幽的说。我突然明白,她的伤心来自她的无奈,
而我的痛苦则源于我的执著,是啊,我多久之前就明白了我是无法控制那段感
情的,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失败而不懈努力。今天,终于,一个女孩用
她领悟的途径告诉我该怎样思考。我回头看着她,带着万分真诚的谢意。
(略过少许)
我是第四天回到自己的家乡,满怀着对未来的信心和对困难的估计。
当这篇文章完成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我可以不在乎
流言,可以不在乎她仍然在我面前追求她的爱情。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这个城市,放弃了这份鸡肋工作和福利房,带着我的笔记本电脑,简历和流星
送给我的礼物——一个银饰去了广州。我想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流星还是一如当初,现在还是我的网友,希望有天,她会成我生命中的恒
星。关于这一点,我们都有信心。当然,如果真的注定还要分开,我也会遥祝
她开心,幸福。我想,她也是这样认为。
煤油10。22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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