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lyrose(猫眼儿)
整理人: bsylx(2001-08-10 08:20:5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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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侯,想来我应该是很怕羞的。我是在折磨了母亲两天两夜,最后在她为我牺牲了两颗门牙后,又丑又小的我才不甘不愿地降生了。于是,忽忽数年,成一顽童。
那时侯,我的身体不是很好,经常要see the doctor,我尤其害怕打针,看到医生给病人扎针扎哪里,我就哪里疼,于是我从很小就懂得什么叫“同病相怜”。
那时侯,喜欢看欢快歌唱的清澈的辽河,喜欢看潮起潮落,喜欢在黄昏彩霞飞满天的时候,看“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动人景致,更喜欢追逐在石缝中慌慌张张四处逃窜的小螃蟹。
那时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爸的我信奉“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于是在美丽的田园生活中,我尝遍了乡野美味:烧麻雀、烤蜻蜓、烤蚂蚱,每一次都令我口齿余香回味无穷。如今可没有当初那份勇气了,真是越活越没出息的。
那时侯,经常被上班的父母锁在家里。于是可怜兮兮的我总是眼巴巴翘首企盼父母早归,门户大开,放我到外面痛快自由地为非作歹。这也可能是我长大后喜欢漂泊、憧憬远方的原因吧。
那时侯,喜欢坐在庭院里看远处大树茂密青葱,听头顶小鸟婉转啁啾,喜欢把蓝天里的白云想象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于是养成了现在喜欢胡思乱想的坏毛病。
那时侯,喜欢捉蜻蜓来养,把它们放在屋里,然后用打死的苍蝇蚊子来喂它们。后来有一只蜻蜓不幸死了,我很伤心,用火柴盒把它给埋葬了。第二天去看时,发现它的遗体做了蚂蚁的晚餐。于是愤怒的我用开水对蚂蚁进行了一次大屠杀。所以如果我死了,恐怕是上不了天堂的。
那时侯,我上幼儿园了。可能是时间短暂的缘故,我对幼儿园的记忆很模糊。除了秋千和滑梯,我能记得的只有一个吃了鸡蛋后喜欢放屁的小女孩了。
那时侯,父亲经常出差。于是我在很早就去过沈阳、大连、北京、天津这些地方。记忆中的这些地方比起今日少了一些繁华和喧闹,多了一些朴实和亲切。后来上学了,旅游就只能成了心中的梦了。去年去北京颐和园,旧地重游,走在似曾相识的长廊中,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那个紧紧地跟在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小身影。
那时侯,冬天很冷。父亲就给我们做嵌有桔子瓣的糖葫芦。父亲脾气暴躁,其实心中对我们慈爱无比。可惜当时年龄幼小,只知糖葫芦其味甘,不知严父其爱浓。
那时侯,没有做姐姐的风范,总是不知羞耻的与弟弟争夺好东西。每每还趁父母不在的时候,将弟弟欺负得大哭,事后又恐父亲责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贿赂以零食和金钱,花言巧语费尽口舌地将弟弟哄好。当然难免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此时,我的痛心疾首、哭天抹泪一般是避免不了的。
那时侯,我入学了。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六年的求学生涯。于是我的自由放逐的生活也就彻底宣告结束了。也于是我开始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我开始因为考试而遭到或责备打骂或夸奖表扬的待遇。
那时侯,很企盼过年。过年就意味着长大,意味着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意味着快乐和幸福。然而,如今的我讨厌过年,讨厌过年的喧闹和忙碌。相较之下,我更珍惜那留有我成长足迹,写满我喜怒哀乐的每一个平常的日子。
那时侯,轮到我做值日。冬天里,滴水成冰,用拖布拖过的走廊很快就结冰了。放学后,顽皮的我在走廊里泼了一盆水,希望把它变成一个冰场。结果第二天早晨,忘了此事的我,一如往日健步如飞地奔向教室门口,然后预料之中的,我就结结实实地坐倒在地上了。于是我第一次领略到了“眼冒金星”的快感,也深刻体会到了“恶有恶报”的内涵。
那时侯,高中班主任老师是教语文的。我尤其喜欢听他讲课。他用文人特有的激情领着我们畅游名山大川,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对我们谈古论今。至今犹记他讲《赤壁怀古》时的酣畅淋漓,讲《训俭示康》时的殷殷期盼。也于是直到今日,我依然忠实地保留着我对文学的那一点兴趣。
那时侯,我第一次离开家,坐上呼啸北上的列车,开始了我难忘的四年象牙塔生活。在大学里,我错过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我感激我的大学,在这里我逐渐长大并成熟,成为了今天的我。也就是在大学里,我才弄清楚,原来山羊不都是公羊,绵羊也不都是母羊。
那时侯,我是率性的。时而喜欢独处,时而喜欢群居。来了兴致,喜欢和友人们一起在路边极不雅观地大嚼烧烤,或是一大群人联机打星际游戏。玩游戏时,由于我是女孩子,技能也不是很纯熟,所以他们起初都让着我。而我总是悄悄地令我的队伍成长壮大,然后借着硝烟的掩护,做着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卑鄙勾当,也因此常常气得他们暴跳如雷。再后来,他们就不再对我手下留情了。于是每当战役打响,我就毫不犹豫地被迫第一个惨死疆场,义不容辞地成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血溅沙场的杰出表率。
那时侯,宿舍里的蟑螂猖獗。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宿舍里却往往杀机一片。我们和蟑螂进行了多次英勇的殊死搏斗。我还因此被寝室的众姐妹评为“灭四害能手”,至今思来,犹沾沾自喜,莞尔失笑。但这些弱小的生命是不会轻易屈服的。它们凭着它们迅速有效的转移策略和令人惊讶的繁殖速度,向我们昭示了“人与自然界其它生物应和谐共处”的亘古定律。
那时侯,是圣诞节。我偷偷地把喝剩的半瓶葡萄酒藏在我的衣服怀中,私运到了宿舍里。当我用极其帅气的动作把酒从怀中取出放到桌上时,姐妹们都不约而同地用看通缉犯的目光看着我,然后逼迫我走猫步,以此确定我是否喝醉。
那时侯,有一位年轻的教授,他已经是博士后了。每次讲完课后,同学们都毫不留恋地纷纷走出教室,匆忙地奔向食堂。只有他,留下来,独自一人默默地把四块写满字的大黑板擦干净后才离去。于是,我一直在心中很尊敬他。
那时侯,真的要分别了。随着火车的哀鸣,年轻的我们忍不住放声大哭。于是月台上悲声一片。如今想来,痛心依旧。
那时侯,我来到了现在的城市。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令我们困惑和迷惘。记得初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吃饭,和我同室的女孩忍不住哭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掉在碗里。那时,我没有哭,自从大学毕业后,我就不喜欢让别人看到我哭泣时的样子。然而那天夜里,泪水湿透了我的枕巾。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那时侯,我以为在新的一年里,我应该隐退聊坛,金盆洗手。于是12月31日这天晚上,我一直聊到了11:00。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宿舍楼外面的大门都锁上了。看着黑漆漆的值班室,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叫醒熟睡的值班大爷,于是那一刻,我们作出了20世纪末最后一个果断英明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决断——跳!就这样,两个为人师表的女教师,借着夜幕的掩护,身手敏捷地跨过了大门,也跨过了20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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