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llan_79(香烟)
整理人: air(2001-04-05 19:13: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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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感冒竟能治疗一个月的时间而没有任何疗效,让我对医生的诊断产生了怀疑,我真的不甘心就让阿健这样让病魔折磨着。那天我与他的父母商量,说:“一个小小的感冒竟然治疗一个月,而没有任何起色,是否应该带阿健去北京看病。”听了我的话,他的父母半天没说什么,最后他的父亲坚定地对我说:“小田,这回就听你的,不论是感冒还是其它什么病,这回一定看个明白,去北京。你去劝阿健,我怕他不肯去,你说他会听的。”
我与他的父母研究决定之后,我跟阿健谈了我的想法,起初阿健反对。我又与他讲,你就这样自己也痛苦,家人也不安,去一趟北京,把病看个明白大家也就安心了,经过我多次劝说他终于同意了。次日傍晚我与他的父母带着阿健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经过一夜的颠簸,早晨我们抵达北京,在北京站口附近外交部街阳照胡同的一家旅馆住下了。他们一家三口在旅馆休息,我独自一人跑到东单协和医院咨询,幸好遇见了一位好人内科的王教授,我把阿健的病情跟他描述了一番。然后王教授告诉我先挂号,然后到内科门诊三号去找他。我飞也似的跑到挂号处先挂号,然后一路小跑跑回旅馆,接阿健到医院。我带着阿健在协和医院整整检查了一天,第二天阿健被转到循环科检查。然而大夫把检查结果告诉我的时候,我几乎晕了过去,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的头顶着墙,手不断敲打着墙壁,阿健呀,阿健!你怎么能得这种病。王教授一再嘱咐我不能让阿健本人知道,让我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镇静。我像吃了安眠药一样,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旅馆的,到了旅馆我没有直接进房间,我求服务员悄悄把他父亲叫了出来,在胡同口告诉老人:“大夫说,阿健得的是白血病……。”听了我的话,老人像挨了一闷棍,表情麻木,呆呆发愣。我赶紧扶着他劝说着:“叔叔,我们可要坚强啊!这可不能让阿健知道……。”过了半天老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就已经是老泪纵横了,我和老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初春的北京还是那样的冷,天空、街巷一片灰蒙蒙,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嘶哑地哭喊着,听得直叫人伤心。怕让阿健看出我们的情绪,我与他父亲在酒馆喝了点酒,其实我们两人谁都无心喝酒,点了两道菜根本就没动几筷子。我们默默地相对,谁都不想说话,气氛是那样尴尬。老人只是不停地吸烟,一声接一声叹气。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好像大脑停止转动一样,耳朵不停地嘶嘶鸣叫,那酒仿佛喝得没感觉,若不是老人抢下我的酒杯,真的不知会喝成什么样来。我们从酒馆出来,一路上我摇摇晃晃,酒气熏天,回到旅馆就一头倒在床上,像死人一般睡了过去。
早晨我醒的特别早,睁开眼睛马上跑到阿健的床边,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不知怎么了,一听说阿健得了白血病,就觉着好像他马上死了似的,这一直令我担心。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安稳多了。可能是前半夜折腾的,天亮时他才睡,睡得是那样的香甜,然而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面容是那样的憔悴。我蹲在床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真想亲吻他,真想拥抱他,真想与他相伴到老。
他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我,我在床边蹲了很久,忽然他睁开眼,看见我在端详他,他眯缝着眼笑了一下,将手伸向我,想要拉我上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钻进了他的被窝,他将头拱进我的前怀,搂着我就又睡了,他真的太累了。当他醒来时,我们没有将实情告诉他,只是说他得的是肺炎需要住院治疗。也许是他看过我得过肺炎住院,他也就信以为真,我们当天就办理了住院手续……
入院之后,他需要经常输血,住院的费用越来越高,我们带的钱几乎就要花光了。我们听医生说,这种病要想让病人多活些日子,只能做骨髓移植手术,然而费用高的惊人。况且能否找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这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只有在亲属中寻找才会有所希望。我和他父亲都做了检验,我们均不适合,唯一的一点希望就落在了阿康的身上。我们商量之后,他的父亲先回家一是取钱,二是动员阿康,看他肯不肯捐献骨髓,我和他的母亲在医院护理。三天之后阿康与他的父亲回来了,阿康愿意捐献,医院马上给他做了检查,结果令我们振奋。可是手术的费用又使我们陷入了困境,这十几万要从那来呀!于是我与他的父亲再度回家,筹集费用。当阿健单位得知这个消息后,单位给拿了五万,同志捐了近一万,他家拿出五万,我将我所有的积蓄和我与阿健共同的积蓄都拿出来凑了不到四万。一周之后我与他父亲急忙带着这救命钱返回北京,
阿健在北京协和医院成功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之后,我们便回到了那个尘封多日的家。一天,阿健突然对我说:“爱冬,我爱你。我想永远在你身旁,不离开你。”说着就紧紧抱住我,一直将我按在了床上,气喘嘘嘘地疯狂地吻着我。
我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告诉他:“阿健,我爱你胜过我自己,我会永远陪伴你。”
“爱冬!”他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我,单刀直入地问我:“告诉我,我还会有多少时间?”
我像被逼供一样愣愣地,吞吞吐吐说“你说什么啊?”
“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欺骗过我,是吧!”
“你这是怎么了啦!”
他翻身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息着,紧闭着双眼。我起身趴在他的身边,“阿健,你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啦?”
他仍旧闭着眼睛,说:“爱冬,在北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你一直瞒着我。同病房的得的都是白血病,你却告诉我得的是肺炎……”
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住了,眼泪一串串流下来,什么话我都没说。阿健用手给我擦着眼泪,将我的头发撩起,抚摸我的脸庞。顺手将枕头底下的书拿出来给我看,“爱冬,别难过。我早有准备,你看这本书已经给了我许多答案。”
我睁开眼睛,那是一本美国人写的《相约星期二》。此时,我心中明白了阿健已经学会坦然面对死亡,他在逐渐打消任何心理恐惧。他翻开书给我读了两句书上的话“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死,可没人愿意相信这一事实。”……“像佛教徒那样。每天,放一只小鸟在你的肩膀上问,‘是今天吗?我准备好了吗?能生而无悔,死而无憾了?’”。
他合上书,伏在我的身上,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抚摸着我的胸膛,“爱冬,我想做?”我没有任何语言和动作,任凭他做什么。他先解开自己的衣服,然后是那么有耐心地将我的衣服扣子一个一个解开,松开我的腰带,褪下我的裤子和三角裤,接着又伏在我的身上,双手紧紧将我环绕。我知道这也许将是阿健给我最后的拥抱,今生与我携手同行的人只有阿健啊,那种地老天荒的期盼,也许只有来世才能做得到。我竭尽全力调动全身所有敏感的神经末梢,在这人生最后的驿站,与我相爱的人共舞。虽说没有什么音响和灯光,然而我却明明看到,照在我与阿健肌肤上那道缤纷绚丽的光束,真真切切听到了最后一支舞曲《一路平安》。我们的舞步是那样的和谐,我的胸贴着他的胸膛,我的腿贴着他的腿,有节奏地移动着,深情之处他会贴近我的耳畔厮磨着,两个人的泪水、汗水、忘情之水交融在一起……
一周之后,阿健的父母来接阿健回家,阿健的父亲恳切地对我说:“爱冬,阿健是我的儿子,他爱你,你也爱他。你就跟我们回家住吧,你们都是我们孩子。”那一句话让我等了很久很久了,那一句话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紧紧抱住老人,亲亲切切地叫了一声:“爸!妈!”
阿健的妈妈擦了一把眼泪,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原谅我,让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们能够理解你们相爱的真诚,只是太晚了……”。
从阿健进京看病的时候起,我就辞去了酒廊的工作,后来一直陪伴在阿健的身边,直到最后的日子,我与阿健在他家那间房子里整整生活了九个月零十天。那个早春的凌晨,阿健躺在我的怀里静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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