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llan_79(香烟)
整理人: xy5678(2002-03-07 21:53:54), 站内信件
|
“夜雨敲窗不忍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世间亦有痴如我,伤心岂独是小青。“
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我又情不自禁地念起小时候早就背熟的诗句。那时小,不懂什么是伤心,只知道这诗文琅琅上口,很是好记。此时的我,已经是三十出头了,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动不动就悲春伤秋的小毛孩了,却突然伤感起来。夜深人静,我早已停下手中正在敲打的文件,走神了。
当然,我自己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信手翻开一本书。伤心的时候,我喜欢独处,或听听音乐,或潜身书海,让书中人与我一道伤心。
“就在这当儿,跑来了一只狐狸。
‘你好。’狐狸说。
‘你好。’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他转过身来,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在这儿,在苹果树下。’那声音说。
‘你是谁?’小王子说,‘你很漂亮。’‘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说。
‘来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建议道,‘我很苦恼…’‘我不能和你一起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征服呢。’“
那时候认识他,是个很偶然的机会,在一次军事学术会上。我紧赶慢赶,在晚饭前赶到会议地点。我在会议报到处报到的时候,趁接待员低头填写住宿登记,拿过通讯录翻看,心想说不定会遇上个把熟人,这两天就不会太寂寞了。名字好像没有太熟悉的,再核对单位,“李天宁”,是我大学同学单位的。“这也行,至少能跟他打听一下我同学的情况。”我依然心满意足。他跟我分在一个讨论组,硕士,33岁,少校工程师,说不定是我同学的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这会议好奢侈,我们这样的年轻军官也是一人一个房间,看来主办单位是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的。不过我的住宿费要超出预算了。安顿下行装,我敲了我隔壁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外型硬朗、眼睛很有神的年轻人。我自我介绍,我是XXX的同学,他立刻张开嘴笑了,露出满足的表情。“是吗,这下不寂寞了。”真巧,他跟我想得一样。我们一下子就成了熟人,十分钟后,我们已经不再以我那可怜的同学为话题。我们谈得十分投机,晚饭之后,他又跑到我的房间,我俩一人一个床,摆开龙门阵。他不吸烟,却说不在乎烟味,我只好只嗑瓜子。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天南海北地神侃,一边偷偷地瞄他。他是个很开朗健谈的人,属于那种放在人群中一下就能吸引多数目光的极为自信的类型。长相么,他很耐看,嘴好看,牙好看,眼睛好看,不得了,哪个部位都挺好看。我觉得自己好像快失态了。他看了表说,现在还有热水,要洗澡去。我哪里肯依,只说聊得好好地,别走啊。“你就在我这边洗罢!开着门,接着聊!”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求他的味道。
他起身脱衣服,看着他一点点露出古铜色的健康的皮肤,只剩到一条白色三角裤,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不知怎的就站起来,只好假装要倒水,顺手照他的屁股抓了一把,故意夸张地说,“哦,好性感!”他深有意味地笑了笑,说了声:“你小子…”,扭身进了卫生间。我已经不知道电视正在演什么节目,眼前仿佛只是晃动着他的身体,听着哗哗的水声,猜测着卫生间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他带着满身水珠出来,身上还是穿着那小裤头。让我洗。他掀开床单躺下,说今晚就在这儿睡了,可以聊一晚上。他在床单下把裤头脱了扔出来,笑说,“我喜欢光着睡,这叫‘一级睡眠’。”……
“‘啊!真对不起。’小王子说。
思索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什么叫征服呀?’‘你不是此地人。’狐狸说,‘你来寻找什么?’‘我来找人。’小王子说,‘什么叫征服呢?’‘人,’狐狸说,‘他们有枪,他们还打猎,这真碍事!他们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们也养鸡,你是来寻找鸡的吗?’‘不,’小王子说,‘我是来找朋友的。什么叫征服呢?’‘这是已经早就被人遗忘了的事情,’狐狸说,‘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联系。’‘建立联系?’“
我光着身子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他正温柔地看我。“我也来个一级睡眠?”我故意爽朗地笑。我们的聊天变得困难了,好像他的目光也始终离不开我盖在床单下的身体。不知不觉,我的下体开始发热,床单中间有了悄悄的隆起。当我试图抬腿掩饰时,我惊讶地看到他也有了与我一样的反应!我们对视了有一千年的时光,从目光中我读出他的渴望。
我走过去,掀开他的遮盖,他面带愧色地看着我,手却笨拙地放在我的身上,仿佛要找到他失去很久的心爱之物。我挨着他躺下,盖好两个人。我故意问他,“你怎么啦?”他羞羞地笑着,反问:“你怎么啦?!”显然,他是个新手,然而他充满激情。我想,我要被他的热情融化了…
“‘一点不错,’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征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有点明白了。’小王子说,‘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征服了…’‘这是可能的。’狐狸说,‘世界上什么样的事都可能看到…’‘啊,这不是在地球上的事。’小王子说。
狐狸感到十分蹊跷。
‘在另一个星球上?’‘是的。’‘在那个星球上,有猎人吗?’‘没有。’‘这很有意思。那么,有鸡吗?’‘没有。’‘没有十全十美的。’狐狸叹息地说道。
可是,狐狸又把话题拉回来:‘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鸡全都一样,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样。因此,我感到有些厌烦了。但是,如果你要是征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征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狐狸沉默不语,久久地看着小王子。“
第二天会议正式开始,几个有名的专家到场讲话之后,便是会议代表的论文宣读。他的论文被安排在上午的最后一个,已经昏昏欲睡的我清醒过来。他的论文很精彩,《关于火炮校射精度的计算》,虽然不长,但数据翔实,结论新颖。他在台上侃侃而谈,眼光不时掠过听众席,我冲他点了头,他眼中立刻有了笑意,接着又掩饰着,严肃起来。此时的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羞羞的他,他现在是做出了优秀论文的青年工程师李天宁,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我酸酸地看到,在场的不少年轻女军官一个劲地向他送秋波。
小组讨论会上,他,和他的论文,依然是焦点。他往往把一些不太友好的、或者是嫉妒的意见巧妙地回答出来,同时又用让人愉快的方式接受。我只是看着他,欣赏着,没怎么说话。会后,一个北京的某研究所的女少校主动找他,说是要合作项目,约他到房间里谈。他很兴奋地去了,又很兴奋地回来。“我有希望拿下军队一等奖!”他眼里直放光。我知道,我们两个单位分属不同的系统,业务合作是有问题的,但我真是嫉妒那个女少校,都结了婚了,还瞎掺和。他看出我的不快,拉我一把,“到我房间来,你看这些资料对你有多少用处?还有,你的资料也都给我嘛!”他真诚地笑着,我没法子拒绝。
“‘请你征服我吧!’狐狸说。
‘最好还是在原来的那个时间来。’狐狸说道,‘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的仪式。’“
明天早上他就要走了,会议上订的票已经拿在手中。会餐之后,我们都有些醉意。我们两个在招待所前面的花园中散步,四下黑黑地,只有我们两个人。绕着大喷水池走了好久了,我们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脚下越走越协调的声音,那种甜蜜的、痛苦的感觉,弥漫在空气里,又深入肺腑。
“咱俩走齐步哪?”他先开口,又默默地不做声了。这幽默吗?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可能下个月我会去上海出差,我去看你。”我有了希望,“不过也不一定是我去,好多人没有去过上海。”我急了,“你难道什么事情都要让的么?”他不做声。
回到楼里,走到各自门口,我俩都手扶门把手,不想先推门进去。看着对方,希望对方先说晚安。僵持了一会,还是我松开手,走向他。他幸福地笑着,领我进门。他的旅行包已经收拾好了,是早班车。他转身抱住我,一脸泪,一脸笑。我给他刺激得说不出话,只是吻干了他的脸,却吻不干他的眼。“别走了。”我明知道这不可能。“…你把我害了…我被你害了…”我颠三倒四地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我不记得书上讲过多少种花样,反正我们彻夜未眠,我珍惜这属于我们的时间,珍惜这分别前的狂野。我也不记得谁是主动了,反正我们都投身在爱的洪流中,被吞没了。
“就这样,小王子征服了狐狸。当出发的时刻就快要来到时:‘啊!’狐狸说,‘我一定会哭的。’‘这是你的过错,’小王子说,‘我本来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征服你…’‘是这样的。’狐狸说。
‘你可就要哭了!’小王子说。
‘当然罗。’狐狸说。
‘那么你什么好处也没得到。’‘由于麦子颜色的缘故,我还是得到了好处。’狐狸说。
然后,他又接着说:‘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你回来和我告别时,我再赠送给你一个秘密。’于是小王子又去看那些玫瑰。
‘你们一点也不象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没有人征服过你们,你们也没有征服过任何人。你们就象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朋友,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
一个月之后,我们迎来了李天宁单位的调研组。但他没有来。问来人,说是他以后可能会来。我加入了这个课题,也研究火炮校射,虽然这不是我原来的研究方向。
“夜雨敲窗不忍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世间亦有痴如我,伤心岂独是小青。“
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我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1999.8.16 傍晚注:文中小说引自法国作家让-德吕克贝里的《小王子》
---- 风 吹过麦田 田总要收割 也许留在我腑藏
心 给你碰撞 如黄砂里采矿 也许能令我发光
水 蒸发成云 云 抛弃的雨 也许来自你的汗
手 经过脸庞 旁人给你的吻 也许留在我掌心!!!
__ __ __ __ __
/__/__/__/__/__/|
/__/__/__/__/__/|/
|__'__'__'__'__|/ 香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