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anong()
整理人: stupidyoyo(2001-04-02 16:35:3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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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种爱——电影散谈之一
记得在《十诫》的第二个短片里,有一个片断让我难忘,并让我的感动延伸到画 面以外。
X(瓦依达的丈夫)昏迷着,处在垂危边缘。他的病房安静极了。
处在选择的焦虑中的妻子,只是偶尔来他的床前静坐一会儿,便无奈地走开了。
医生也已下了判断:他肯定活不过来了。
X的病房更安静了。房顶的漏水沿着墙角一滴又一滴地,缓慢不断地从上面滑下, 落在接水桶里,发出节奏缓慢的滴水声。
一只苍蝇在病房中飞来飞去。光线在病房中变化着。
苍蝇在病房里上下飞舞,它落脚在X的脸上,挪动在X的眼睛下面。就在这时,X, 神奇地睁开了昏迷已久的双眼。
就是在那个瞬间,X活过来了,就好像是不停歇的滴水声和那只苍蝇唤醒了他的生 命!
在这里,镜头所传达的是不是一种爱呢?——在人对这个生命失望之后,水还在 坚持不懈地替这个世界说:“你听到了吗?”,还有一只苍蝇在探询他:“你要 活过来?还是死去?”——我是从这段儿镜头的意味中这样读取的,我感到了这 一种让人和世界达成维系的爱,这种爱,更挨近虚无的生命底色,当我们能感到 它时,它就能抵抗虚无。
仿别人用于文学的说法,我也暂把电影粗枝大叶地分为两类:一种电影给我们真 实,一种电影给我们慰藉。这是我自己的分类,他人以不以为然,这无所谓。也 不必为此争论。我知道我的分类是笼统粗暴的。
在给我们真实的电影里我们感受到的是什么呢?人性里的孤独、空虚、冷漠、变 态、畸恋、绝望、虚无、恐惧、残暴、疯狂等等。电影向我们揭示着这些天真不 再的现代人的真实:爱的荒芜和苦楚。而我们从我们的生活中感到的,也正是这 些,虽然强弱程度不同。
基斯耶洛夫斯基的电影是给我们慰藉的电影。在光怪陆离的电影中,基氏用最温 和的语言,给我们讲述故事,让我们在失去神性关怀的荒芜中,还能找到加深内 在生活的能力。就像上面提到的,它用那些镜头语言让我们感到的还有那种“苍 蝇的爱”。基氏的影片,更诱我们介入其是中的是,他的语言意蕴总是隐含的, 内在于声光影象的,它只是悄悄地诱引我们自己去发现。就像,我们说到他的《 红色》,说到片中内在(人物关系的的微妙、镜头的意味、时间的回环、简单中 的复杂等)丰富时,总显得没有说尽一样。那么每一个对于《红色》的解读,都 是个人性的解读——我在电影中看到我能看到的,而电影远不尽于此,这就是基 氏电影的卓越之处。
在我对《红》的解读中,我把瓦伦蒂与老法官的爱,就归为“这一种爱”。它算 不上是人之常言的爱情,它或者叫做博爱,或者叫做情谊,它就是在冷漠的个体 之间达成的最本色的人际关系——这种人和人相遇带来的人际关系,在爱的荒芜 中是多么平实而又珍贵啊。
类似的,能让我们感到这一种爱的,还在菊次郎和正男之间(北野武《菊次 郎的夏天》)在约酥亚和女教师之间(《中央车站》)。
在《十诫》的第二个短片中,女主角瓦依达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丈夫, 另一个是她的情人。在他丈夫昏迷、生死未卜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她 丈夫是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她不忍伤害丈夫,也不忍失去怀中的生命,况且 ,她被告知,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次生育机会了。她这样决定:如果她的丈夫可 能活转来,她就堕胎。她央求丈夫的医生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丈夫是死还是 活?什么时候死去?而医生不能答复。在X(她丈夫)仍处于昏迷,她终于拿定主 意要去堕胎时,医生对她说:你丈夫(X)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而我们看到的结尾是:X幸福地抱着新生的婴儿,和妻子一道来向医生道谢。镜头 让我们注意到X望着婴儿的目光。那种目光中的爱是那么纯粹。它是这样一种目光 :越过死亡,超越凡俗,如同光线望着大地上的事物。基斯耶洛夫斯基要让我们 看到的就是这种目光。
“爱能包容一切,对一切有信心,对一切有盼望,能忍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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