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lanet03c(Conan)
整理人: k_xiaoyao(2001-05-09 15:34: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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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熊猫:第3章 熊猫政治(1)
The Last Panda
By George B. Schaller
[美]夏 勒 著
张定绮 译
ISBN 7-80145-054-X
光明日报出版社 1998.11
柯南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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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熊猫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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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
千年后的今天,
在我身上
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
仍如同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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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棚最初那几个月,我一直很紧张,有点心不在焉,担心中国
人会突如其来终止熊猫计划。一九八○年六月签署联合协议,似乎可
喜可贺。但是那时双方误会已深。欠缺外交手腕,加上世界自然基金
会反应迟钝,已经使参与这项计划的三个中方机构,对计划产生怀疑。
他们之间有激烈的争辩,有人要取消,有人要继续。妥协之下,他们
决定邀情世界自然基金会开会,讨论他们的忧虑和疑问。这次会议在
一九八o年十一月召开,也就是我开始田野工作的前夕。
我原本计划在十一月二日离开我位于康乃狄克的家,前往中国,
因为行动计划中规定,卧龙的田野工作必须在十一月特定的某一天展
开,但十月二十八日,我接到世界自然基金会一通电话,说是因某些
问题,中方要求把计划延后。但到了十一月一日,我又接获通知,叫
我照原定计划赴北京开会。可说从一开始就问题重重。
第一次会议只有世界自然基金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办公
室参加。世界自然基金会代表团包括德黑斯、哈尔、南西和我。马克
(哈尔之名)负责世界自然基金会的中国事务。中方以环保办公室的
高级官员曲格平为主,还有两名翻译;但是六月以前为这件事出了不
少力的马焕琴却不见了。会议很拘束。中国人在自己人中间可能会表
现强烈的情绪,但跟外国人打交道,双方都表现得很克制。反正会议
气氛极为冷淡,曲格平详细说明各种问题,有的微不足道,纯属误会。
例如,外国人提出要求时,中国人着直截了当答“不行”,就是失礼,
所以他们可能会微笑点头说“好的”,意思是“好的,我们会考虑”,
或“好的,我们原则上同意”.如果双方都不了解这种文化上的微妙
差异,就注定要搞拧事情。
重大问题之一在于宣传。曲格平指出,世界自然基金会对这件事
的漠视,“伤了中国人的感情”。一九七九年,世界自然基金会宣布
熊猫计划时,没有知会新华社。报纸上的报道给人的印象,好像世界
自然基金会是独力在“救援熊猫”。基金会未免太过自吹自擂。最近,
熊猫计划虽然还没有开始,世界自然基金会又一再坚持,要求拍摄一
部熊猫影片,中国人更加提高警觉。他们不仅认为这样的要求言之过
早,而且开始怀疑基金会的动机。这计划是不是世界自然基金会牟利
的两业与宣传行为?我想其中可能还涉及儒家传统不邀功、先做后说
的习惯。我可以了解世界自然基金会对这个计划大肆宣扬的意愿。至
少有三个机构在研究熊猫上竞争.一个由基辛格在后面推动;邓小平
也已答应美国前总统福特所提,由他的儿子跟美国电视网合作拍摄一
部熊猫电影。但每次会议讨论筹募资金的活动时,世界自然基金会始
终没有说清楚,中国会得到什么好处。足证他们的“不小心”——中
国人很喜欢用的一个字眼。
德黑斯就趁这次会议,介绍了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几个募款计划。
这个基金会积极追求它本身的利益,在合作计划中又不愿分享功劳,
已造成其他地区较保守的组织不大愿意跟它联手,我感觉到中国人也
开始对它不信任。德黑斯说,要铸造印有熊猫及其他中国境内濒临灭
绝物种图案的金币。另外还要印制有这些动物的邮票,他取出几套邮
票样本。中国人厌烦的面孔板得更紧。一名翻译指着邮票上的中国字,
惊呼道:“这儿写的是台湾!”这就是不小心。
“不习惯”成了藉口
虽然当年六月,四位环保办公室官员曾应世界自然基金会之邀,
赴欧洲参加该基金会的年度大会,井出席行动计划议定书的签署典礼,
但是另两个合作机构,林业部和中国科学院的官员都没有被邀牌.这
一轻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在欧洲时,中国代表团领队李超伯被要求
不仅签署我们合力究成的协议,还要签署新的“澄清已同愿的承诺”
和“澄清程序”的附录。这些文件是律师为了避免确洞,确保万事十
拿九稳而拟定的。史考特爵士、南西和我,都曾反对提附录,但是无
效。支持附录的人如果读一读柯慈(Austin Coates)一九六八年初
版的“我是满大人”(Myself a Mandarin)一书,或许可以得到一
点启示:“西方人坚持取得确凿的事实,凡事要求精密的定义,归纳
出绝对的结论,在中国只能保留95%到98%。要求精确度超过95% 的西
方人使人厌烦,要求到98%以上,就是粗鲁无礼。本文认为不可或缺
的打合同、发誓、赌咒之类的形式,在中国——即使非用不可——所
受的重视也不能超过95% ,因为它们都要求绝对;对中国心灵而言,
绝对根本是荒谬,它根本不存在。
李超伯省略了标准的中国程序,签署了附录,或许是为了替世界
自然基金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双方留面子。但这么一来,他自己和他
的代表团就受到了羞辱。北京仔细分析附录后,认为半年期的财务报
告中包括“发票、收据”,对中国的尊严是一大污辱,。也是不信任
的表现。李超伯签署前未获领导批准。代表团回到中国后,基金会赠
送的手表、照片、及其他礼物全被没收。正如古代送坏消息的信差会
被砍头,负责翻译附录的马焕琴被降级。中方拒绝认可已经签署的协
议。
德黑斯为使李超伯陷于“尴尬处境”而道歉,并撤回附录。轮到
世界自然基金会没面子了。
曲格平在十一月的北京之会上,对我们透露:“其他人主张大
熊猫的合作就此结束,但李先生和我再三游说他们跟你们合作。”涉
及熊猫计划的中方机构之间,显然有不同看法,世界自然基金会的不
小心,成了内部冲突的籍口。 第二天的会议,三个机关的人都到
齐了,林业部。科学,院和环保办公室,包括张树忠、金鉴明、王梦
虎、朱靖等。曲格平提过的问题又重述一遍。然后中科院的朱靖让基
金会大吃一惊,他要求所有未来研究中心可能需要的仪器设备,那一
定要立刻做决定。并达成协议。中国人似乎担心基金会收回承诺。他
说:“我的初步清单是根根过去的工作经验拟定的。这份清单是临时
性的,而且不完整。”
我看着清单,心中的震惊,就像突然发现拿在手中玩的温和的蛇
竟然有毒一样。它看起来就像一份高科技设备目录:原子吸收光谱仪
(atomic absorption spectrophotometer)、隔热热量计
(adiabatic bomb calorimeter)电泳(electrophoresis)、冷冻
离心机(refrigerated centrifuge)、声音摄谱仪(sound
spectrograph)、可见双光束光谱紫外线光度计
(visibledouble-beam spectro ultraviolet photometer)等等。
更有甚者,清单上还包括夜间电影摄影机、环境控制室以及热气球。
我甚至不知道某些设备是做什么用的,但至我看得出来。两个热气球
是荒谬的要求,它们在崎岖多雾的山岭里,根本派不上用场。这份清
单是急就章,有人画掉原来的数字,任意把各个项目的数量改成两倍
或三倍。两个环境控制室?很多北美洲的大学连一个都没有呢!但若
干必备的器材却付诸隔阙如。
---- “我相信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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