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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最后的熊猫:第一章 初访熊猫之乡(1)
发信人: planet03c(Conan)
整理人: k_xiaoyao(2001-03-27 17:47:24), 站内信件
最后的熊猫:第一章 初访熊猫之乡(1)
  The Last Panda
  By George B. Schaller
  [美]夏  勒 著 
  张定绮 译     
  ISBN 7-80145-054-X
  光明日报出版社 1998.11

    柯南 扫校


      第一章 初访熊猫之乡



  方圆三千英尺 
  就是她的宇宙, 
  她只需要这么多: 
  竹子、伴侣 
  一个养育幼儿的温暖树巢。

  一年又一年过去,总听见刀斧砍伐最美丽的树木的声音。中国本 
已残缺不全的原始森林,遭破坏的速度快得令人遗憾。树砍了就再也 
不能恢复原貌。大批的灌木和其他必须在大树树荫下生存的植物,都 
会随着大树一块儿消失;还有所有不分大小,需要森林才能生存、延 
续物种生命的动物……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宇宙神妙,因以自我为中心的盲目追 
逐物欲而变得单调无聊。不久,马和猪、小麦和马铃薯,就要取代林 
中成千上万的生命——上帝造来跟我们共同生活的动植物。它们也有 
生存的权利,我们却消灭它们,残暴的使它们无法生存……难道说造 
物者在地上创造那么多样化的生命体,每个都有独特的优点,它们本 
身.都那么完美,只不过是为了让它的杰作——人类,把它们永远毁 
灭? 
   大卫神父 一八七五年 


  嵯峨的山峦像虬龙的背脊;长满了纵树和桦树。云幕低垂,在
山间翩腾似浪。树枝和圆木上还积着上个冬季的暴风雪。微风吹动树 
梢,雪就簌簌而下,像一片水晶帘幕,为林中幽光更添几分鬼气。林 
下密生翠竹,山脚的竹幕下竟是一派铺天盖地、似碧海深处的微滟青 
光。暗处不见天日的苔藓和木头发霉的气味阵阵扑鼻,竹竿经霜而愈 
发挺拔,笼罩山顶的沉默兴中,没有动作,好像也没有生命。 

  万籁俱寂中,树叶忽然开始摇晃,一根树枝像玻璃脆裂作响。 
竹丛中出现一头熊猫,雌的,斜倚在雪堆里,背靠着一丛灌木。她微 
侧身躯,伸出前爪,用象牙色的爪尖抓住一根竹枝,非常灵活的在基 
部将它咬断。她把竹枝紧紧握在掌中,从头到尾嗅了一遍,确定可食, 
就像啃芹菜一般,从基部嚼起。她用有力的臼齿把竹茎咬开、咬碎。 
吃完后她游目四顾,找寻新目标,动作从容自若,熊猫和竹子在生态 
上结合为完美的一体。她进食的范围是个直径三英尺的圆,挪动几步, 
再吃一些,只吃最粗硬的茎部,把多叶的上段丢弃;最后她拱背坐着, 
前爪放在腿上,一副昏昏欲睡,十分满足的样子。方圆三千英尺就是 
她的宇宙,她只需要这么多:竹子、伴侣、一个养育幼儿的温暧树巢。 

  几分钟后,她踏着摇摇摆摆的步伐,爬上附近的山峰,停在长有 
节瘤的杜鹃树前面。这儿不生竹子。一线阳光穿过云缝,照亮迷离世 
界。熊猫的形状和颜色在竹丛中,显得模糊而难以分辨;现在在阳光 
下,她变得轮廓分明。她的身旁有一棵硕大无比的冷杉。她认得这棵 
树:它是路标,是她最爱活动的区域的边界,也是一个撒尿做记号的 
好地方。树的多重作用赋予她认同感。树下的积雪上没有脚印,但她 
嗅嗅树皮就知道,有一头公熊猫,几天前才用内分泌腺在这儿做过记 
号。虽然她把他的气味牢记在心,却没有用她自己的气味盖过他的。 

  她转往最近的竹林,再次开始摄自,竹子的循环利用就是她生命 
的重心。她活得很悠闲。熊猫独居在这么高的海拔,予人一种绝对的 
孤独感,造世独立,几乎是神话。一群雀鹃莺(tit-bibbler)穿过 
竹林, 超过她头顶,像一群会飞的老鼠,她小小的黑眼珠却宛似一无 
所觉。用餐罢,她翻个身就睡了,躺在雪里,倚着一根木头,厚重的 
毛皮使她不畏风寒。 

  下方,接近农田侵犯森林的地方,传来斧头的声普。她周遭的竹 
丛像防御侵略者的甲胄,她听了一会儿,就走开了.避免任何冲突。 
她取道山坡上一条秘密小径,靠沿路的树丛掩护自己,动作像一片云 
彩,精确的在树海中航行,只有足迹写下她无声通过的纪录。 


1980年5月~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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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到处都是“龙”—— 
  蜿蜒的河流 
  茅屋里升起的炊烟 
  曲折的山峦 
  这座山峰还真像一头 
  冻结在时间里的巨兽。 

  上山小径通往一座山脊,俯瞰春天的马铃薯田和玉米田。直到皮 
条河,只剩一缕淙淙水声,山峰四周只见灰灰濛濛的天空。小径两旁 
是稠密丛生的杂草。我们不时停步欣赏秋牡丹、酢草或其他野花,记 
录盛开的紫色杜鹃花,检视阴影中冒出来的拇指般粗细的竹笋。去年 
的榛实果荚散落地上,满布尖利的外形活像一群小刺猬。头上的桦树 
和枞树间传来喜马拉雅杜鹃鸟甜美的咕——咕——咕叫声。 

  翻译刘延英指着山谷说:“看啊,那就是卧着的龙了。”我们叫 
她小刘.小刘是找们和同行上山的二十一个中国人沟通的桥梁。龙首 
倚着一片有零星村舍的山脚,它的尾巴迤逦直上云间。山里到处都是 
龙——蜿蜒的河流、茅屋里升起的炊烟、曲折的山峦——这座山峰还 
真像一头冻结在时间里的巨兽。相传,亘古以前,一条龙飞经这座山 
脉脉,爱上了这儿的美景,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它到现在还没走, 
卧龙因此得名。龙是祥瑞之物,象征福气和长寿。卧龙似乎是个吉祥 
的地方。 

  山顶上有块跟一个房间差不多大的平地。杜鹃树上钉着一块牌 
子,写着“迎宾小径”。我们在这儿会合,爬了一大段陡峭的山路, 
在松树和竹荫下喘口气,风里透着早春的凉意。公安、官员、记者、 
生物学家、一位医生,还有其他人都来迎接四个外国人。我们到了林 
子的边缘,是数十年来第一群来到熊猫国度的外国人。更重要的是, 
我们是有史以来第一批应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邀前来的外国人。一九二 
○年代和三○年代的熊猫探险队,都是趁着时局动乱、战争和贪污之便, 
捕杀了大量熊猫。我们这个小小的代表团的领队是史考特(Peter 
Scott)爵士,这位兼作家 、艺术家、世界自然基金会主席于一身的 
二十世纪保育运动巨人,已经在一九八九年去世。史考特爵士能到场 
可说在恰当不过了,因为二十年前,他挑选熊猫作世界自然基金会的 
象征,而且亲手设计了引人注目的熊猫标志。他的夫人斐莉珀 
(Phillippa Scott)陪他前来,还有一位是以香港为根据地的记者 
纳喜,她热心保育工作,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世界自然基金会的每次接 
触就是她促成的。 

  我们沿着林木葱茏的山坡走进臭水沟(这儿的方言“沟”就是 
山谷),一个包围在崇山峻岭中的小河谷。我看看四周的地形,虽然 
崎岖,倒也不难走,不禁松了一口气。昨天,刚进入卧龙时,道路在 
峡谷上空盘旋好几里.河中巨石受碧清的激流冲刷,巉岩环绕在云雾 
中。一片片森林有时在山坡,有时在山顶,碧丽的山水是中国画里的 
理想风景。壮观的景致令人却步,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做田野工作。 
我们现在成一列纵队,软土上听不见脚步声,大家都压低声音,仿佛 
到了一个神圣的地方。路旁有两个浅绿色的锥形物体,大约六英寸长, 
两英寸宽。熊猫粪便!我跪下,把其中一堆捧在手中,里面有未消化 
的竹屑,排列得整整齐齐,被黏液胶合在一起;闻起来有新修剪青草 
的甜美香气。我小心的把这脆弱的宝贝交给史考特爵士,所有其他人 
都聚拢来看我们这么如获至宝的在干什么。我们相顾微笑,高兴得完 
全没想到主人家看我们以玩弄粪便为乐,合作何感想。这是值得回忆 
的一天,史考特爵士用英国人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今天真不错, 
是吧?” 

熊猫经过这里! 

  现在由中国研究熊猫的第一把交椅胡锦矗教授作找们的向导。他 
从一九七O年代中期就开始研究熊猫,两年前在臭水沟成立了五一棚 
研究基地。他年纪比我略长,中等身材、圆脸、一头根根竖立的短发。 
我们默默的评估对方的工作精神和对工作投入的程度,因为我们即将 
分担熊猫研究的责任。但是除了他态度和气、出于紧张而一直微笑之 
外,我没察觉到什么。他指给我们看一棵松树,被熊猫抓过,并啃掉 
一块树皮,留下一个流着树汁的伤口。再向前,竹丛中一小片空地上 
有一堆笋壳。曾有只熊猫坐在这儿,剥掉壳,享用美味多汁的笋肉; 
附近有湿答答的浅色粪便和嚼剩的笋渣。下山往左,草木折断处显示 
动物经过的痕迹。胡锦矗说: 

“大熊猫!”他笑一声,沿着那条小径往前走,用手臂拨开挡路的竹 
枝,我们对熊猫留下的踪迹这么感兴趣,显然令他很高兴。他很快就 
发现一个地方,有熊猫在这儿咬断过两根竹子,吃了几口,就把多叶 
的上半截扔了。我不懂,为什么熊猫不喜欢吃叶子,宁可吃坚硬的竹 
竿? 

  我们检视剩下的竹竿时,王梦虎问:“这是研究熊猫最好的地点 
吗?”他曾告诉我们,他觉得他的名字注定他这辈子要研究野生生物。 
他负责林业部的自然保育部门,兼熊猫保育。这个四十多岁的小个子, 
眼睛总是笑迷迷的,头微秃,有发号施令的天才,他热切的等我们回 
答。 

  我说:“我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来过这儿。必须多调查 
几个地方,才能决定哪儿是最好的研究地点。”虽然王梦虎显然使一 
点英文,还是由小刘翻译给他听。 

  我们循原路下山时,开心得差一点忍不住狂奔下去。通过皮条河 
上摇摇晃晃的吊桥,就回到等在村子里的车上。保护区的总部设在几 
里路外。山谷里一个宽阔的转弯处。这堆盖得乱七八糟的水泥大房子, 
在一九七五年成立保护区之前,本是几千名代木工人的宿舍。有幢房 
子的一楼新近改装成客房和一间大会议室。 

  中国所有的会议室都一模一样;墙边排满一大堆椅子和沙发,伸 
手可及处一定有热水瓶和倒好茶水的瓷盖杯。官员花大量的时间开会, 
检讨职责;政府已经认为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倾向”,有碍生产力。 
我对各式各样的会议一向尽力容忍,但自从五月二日抵达大陆开始, 
纳喜和我(史考特爵士到成都才跟我们会合)都已经开会开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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