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fegoeson(我无所谓)
整理人: stupidyoyo(2001-04-30 21:06: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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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乍泄》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黎耀辉(梁朝伟饰)及何宝荣(张国荣饰)一对恋人由香港出发一心希望到南美洲大瀑布,但世间种种终不成行,二人背道而驰各自流落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一次邂逅又重燃起往日流光,辉又一次接纳了身心俱受伤害的荣,可彼此的猜忌和冲动使矛盾屡屡发生,最后只剩下形单影只的荣望着已来到南美洲大瀑布的辉失声的哭泣……
布宜诺斯艾利斯。探戈吧门外,黎耀辉与老情人何保荣重逢。两人度过一段共同的日子,又告分离,没能实现结伴同游大瀑布的计划。另一位流落阿根廷的台湾青年张宛来到美洲最南端的"世界尽头",许愿将"不开心"留在那里。黎耀辉独自游览了瀑布之后经台北返回香港。
还是王家卫的经典主题,忧伤与寂寞,时间与放弃。《春光乍泻》像John lennon的摇滚,一闻无语,二闻神伤,三闻断肠。
“我们不如重新开始”这句惊心动魄的台词暗示了过去与未来的隔绝,过去与未来遥遥相望,没有桥梁。
时间绝望的体现为一维的,绝对的,单向的。何宝荣希望着未来,而黎耀辉却留恋着过去。台灯上光影流离的瀑布,象征着希望与绝望的并存。生命的轨迹如两条偶然交集的方程式,一旦岔开,便永无交点。
“我们不如重新开始,这句话对我有杀伤力。”黎耀辉的独白里有着苍白的叹息。
“为了有新的开始,我们离开了香港。”于是这一对同性恋人从香港出发来到阿根廷,一心想找到南美洲大瀑布。“只要找到了那个瀑布,我们就回香港。”然而,两个人迷了路,于是不可避免的迷失了自己,结果两个人背道而驰各自散落,人心再度隔绝。
“我们不如重新开始。”何宝荣流着血对黎耀辉说,恍惚间两人再一次从新开始过。然后生命中往往有各种不如意的事情发生,黎耀辉破漏的小公寓留的住一只受了伤的飞鸟,却留不住随日子重新舞动的流光。
青年小子张宛的出现,代表着现实中的真实存在,然而他永远也无法成为何宝荣与黎耀辉之间的桥梁,所以过去与将来就那样突兀的隔绝着,放逐着,伴随着生命的轨迹越走越远。
黎耀辉卖掉了何宝荣的护照,买了一辆车独自寻找南美洲大瀑布,何宝荣在黎耀辉留下的空荡荡的公寓中失声痛哭,绝望的意味才完整的浮现出来,过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未来的希望早已灰飞湮灭。理想和希望被现实解构得支离破碎。黎耀辉在大瀑布前疯狂的流泪,那一刻他心中还是隐藏着美丽的梦想,只是在生活中被撞击得七零八落,幸福总是在远方而考验总是如期而至。
影片的色彩暗藏深意,冷蓝与暗红交替出现,冷蓝是难言的忧伤,暗红是旷世的孤寂。于是这画面便能够紧紧的抓住人心,并引起共鸣。这是一幅塞尚的油画,永远是悲凉的,迷失的,离散的又虚幻的。
拉丁舞曲在影片中自由的穿插,反复吟唱。其实这是最最热烈奔放又最最孤独忧伤的舞曲。
那支歌叫做"Cucurrucucu Paloma",高低盘旋,像歌中吟唱的子,忧伤地俯视着蓝色的瀑布。沦落天涯,都为这无尽的蓝。两个浪子曾经见过它的影--在灯罩上,波涛倾泻,镜花水月般,美得不可思议。"到过瀑布就回香港,"他们出发了,为了回家而远行。他们迷失了,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只觉得在一起的日子得好闷。耀辉无法抵挡何保荣那"极具杀伤力"的祈使句:"让我们从头开始。"再度投降。拥有,使黎耀辉感到满足。耀辉最快乐的时候是保荣卧床不起的日子。他扣留了保荣及其护照--从身体到身份。不幸的是,相濡以沫的生活并非何保荣的梦想。在居所的天台上,黎耀辉埋头修整房顶,何保荣却仰望蓝天,似乎振翅欲飞。暖巢可以变成牢笼,情爱何尝不是束缚。
在王家卫系列电影里,《春光乍泄》显得像《阿飞正传》的续篇。张国荣在《阿飞正传》中自命为无脚鸟",因为没有脚,必须不停地飞,直到力竭而死。《春光乍泄》的三个男人好似"无脚鸟"投胎转世的堕落天使,张宛的台词可以概括这类自我放逐者的心态:"没有去过的地方才好玩","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迷离蒙胧的蓝色充满了"无脚鸟"的梦幻世界,笼罩着巨大的瀑布。这是浪漫主义者的颜色,象征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青春的忧伤、对无限的渴望以及注定失落的命运。
浪漫主义文学中常见的"局外人"形像,在王家卫电影里被赋予特异的感知能力。梁朝伟在《东邪西毒》里边是游离于东邪西毒北丐群侠之外的角色--盲侠;具有台湾/日本背景的金城武在《堕落天使》里是哑子;《春光乍泄》的台湾客张宛患过眼疾,听觉异常敏锐。临别的时候,黎耀辉要张宛闭上两眼,说他活像盲侠。只有读过《东邪西毒》的观者才能悟出,盲侠就是黎耀辉本人的前生。
《阿飞正传》已经涉及对男性关系[同志之爱](MaleBonding)的描写,尽管略为暧昧(张国荣、刘德华流落南洋时的经历)。《春光乍泄》对此作了大面积铺保荣,既刻画性爱(黎耀辉与何保荣),也刻画友谊(黎耀辉与张宛)。同性爱的特点在这里并未得到突出表现,黎耀辉、何保荣两口子与王家卫过往电影中的异性恋人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的同居生活不乏赌气、吃醋的花絮;同一舞台上,房东夫妻的家庭生活充斥着没完没了的争吵。这是公平的表现。
张宛如愿以偿来到世界尽头的最后一座灯塔下面,在那里埋葬"不开心"。"不开心 "物化为一段录音--过去时的思想/语言的磁记录。这令人想到王家卫电影关注的时间与记忆的问题:录音是怀念的手段,把录音留在"世界尽头"的举动却是彻底遗忘。为了忘却的纪念。
王家卫习惯用时空错位来强调情感失落,《春光乍泄》亦不例外。黎耀辉独自面对瀑布的时候,何保荣住进了耀辉寄居过的屋子,占据了他们在过去时共同拥有的空间,此时他面对着的只能是灯罩上的瀑布影像。瀑布之于何保荣成了永远不可及的镜中花水中月,之于黎耀辉却是业已完成的目标:看过了,该回家了。
"不如从头开始。"不如归去。张宛伫立"世界尽头",生发出感想:"到了尽头,我想回家。"一九九七年春光乍泄的时分,黎耀辉在台北领悟到,张宛之所以能开开心心在外流浪,是因为有个地方可以回去。耀辉已经回到了北半球,回到了华人世界,很快就要回到香港。黎回港之前,顺便去了台北,在辽宁街夜市找到张的家人,见到张站在南美洲大瀑布灯塔前的照片,他相信未来的日子总会有机会重新开始。而香港本身--所有王家卫电影的缺席主角,也要回去:这是一九九七,回归之年。
《Happy Together》外界都评论是王家卫最"好懂"的一部作品。没有错,从故事的构架以及主题来看,这部电影都至少是故事性和流畅的;再加上其直面的敏感话题,配合97大限的特殊时段,王家卫可说是又炫了一把。
许多电影评论都非常要害地指出《Happy Together》其实根本并不算同志电影,就连王家卫自己也这么说(当然是针对新加坡拒绝引进的问题)。那我们来看看剪掉初始90秒的《春光乍泄》剩下什么吧:两个中国男子去南美看瀑布;相濡以沫和每一次的"让我们重新开始";暧昧和探戈;弗罗依德的黑白;小保荣的理想;邓小平去世…… 王家卫的功力在片中可谓发挥极至,每一个镜头和对白,都象一把刀,插到同志或者非同志的内心。黎耀辉、何宝荣的孤独是延续王家卫方式的;黎藏起何的护照,与其说他痴情未改,倒不如说他害怕一个人更恰当。然后张宛出现,又成了依恋的肩膀,仿佛一丝洪水中的稻草般,从南美蔓延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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