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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死暧昧之《东宫西宫》
发信人: lifegoeson(我无所谓)
整理人: stupidyoyo(2001-04-30 21:06:10), 站内信件
死暧昧之《东宫西宫》  (转自 阳光地带 http://www.boysky.com)
自打工作以后,好东西就没学会,偷懒的办法倒想出来不少。其中,最得意的一件,就是给自个儿培养了一个能干的实习生。——小丫头跟了我,耽误了不少青春,手机也掉了一个,如今独挑大梁已经没一点问题。那个不成器的假老师,就乐得在一旁睡觉喝茶抽烟,或者干脆撒手回家看VCD去了。 
这《东宫西宫》,就是打那可爱的实习生包包里搜刮出来的。凡是被禁止的东西,谁都有那么点好奇心不是?当年看那未经删剪的完整版《阳光灿烂的日子》,教室里就挤得满满的,眼睛尽可能瞪大,好象不看就亏大了似的。

早知道《东宫西宫》是部讲述同性恋的电影,主题有些暧昧。所以,一看电影,就留意到导演使用了大量的俯拍镜头——这样的视觉角度,总能渲染出被拍摄对象的渺小和低微,尤其是在大全景里:空旷的千年不变的景致,一个人在你眼皮底下没有意义的走过。类似的镜头,我们在很多的恐怖片里看到过,俗称为“上帝之眼”。——不过,《东宫西宫》“俯”得还没有那么厉害,最多只不过相当于主流社会的人们:他们在看待所谓的“边缘人”的时候,的确带着那么一种有些瞧不起的排斥的心态,不关注,不理解,但也谈不上仇视。就这么冷冷的,看着。

同样的,也是出于“暧昧”的需要,导演使用了大量的遮挡效果。平移的镜头前面,总有大排的树,虚掉的叶子。等到进了派出所里,镜头的前景又成了窗子和屏风。人,当然就那么遮遮掩掩得躲在了后面。对于同性恋的心情,我当然不太明白。不过,以我的小人之心来揣测的话:当一个人的心态,和整个社会的准则相违背的时候,恐怕还是有那么一点胆怯的吧?感情的事情当然身不由己,也没有对错之分,但是理智是不是偶尔也会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那么坦然地面对世俗,承认自己的感情呢?

当然,人只要生活着,就必须要有信仰。所以,那个同性恋的男青年说:“你可以说我贱,但是,你不能说我的爱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扫斯文,使用了吵架的大嗓门。——令人不自觉地想,他这话,不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吧?配合的镜头,是平视的,特写。——在这部电影里,也使用了大量的面部特写镜头,让镜头里的人直勾勾地瞪着镜头,和你交流。在拍摄警察,也就是电影的另一位主角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平视的交代镜头。当然,说话的时候,也是那么直勾勾的。

就是以上的三种镜头,作为主体,构成了这部漫长而暧昧的《东宫西宫》。这里,漫长,说的是电影的节奏;而暧昧,就是这电影的氛围。由于场景的相对单一,叙事方式的单一,主体人物的单一,再加上单个镜头的长度,没有变化的节奏,使得电影里的时间老也不流逝似的,一直停顿在那里。天永远都不会亮了!——糟糕的是,这种漫长的暧昧,使得暧昧到最后变得有些滑稽,而滑稽的暧昧才真的叫人不耐烦。

如果,我们更加耐心一点的话,可以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感觉出少许的变化:对于同性恋的男青年,最初是俯拍多一些,后来是平视多一些,再后来竟出现了仰拍的一个镜头。在高高的围墙上,有一个人孤独地站着。对于这个镜头,个人认为是这部电影的一个亮点,——因为在这个镜头里,表现的依然是渺小。仿佛在高处,和最底处一样,还是那么无奈,那么寂寞,那么虚无。

看完电影以后,真实的感觉是,并没有觉出这电影有什么好来。于是认真地和自己探讨,这“不好”,是不是因为本身对这类题材的排斥?是不是对大陆电影的习惯性挑剔?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好好地体会这电影?想来想去,好象都不是。也许,因为以往的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但凡好看的,都充满了导演自身的人文关注,将其作为爱情的一种形式加以诠释。有一种灵魂上的纯粹,发自内心的激情,和两个人的默契,连同相濡以沫。这样的印象非常深刻,比如《哭泣游戏》。

而在这部电影里,我很惭愧地只看到了,导演的骑墙,和没有铺垫的莫名其妙的激情。同性恋的“爱情”也是爱情,那么,这爱情是怎么发生的?不可解释吗?除此之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阿兰”那妖娆妩媚的眼神。——用朋友(男)的话来说,如果有另外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浑身寒毛都会竖起来,然后一定把他拖过来,活活抽死!这描述,倒是很准确的。

很难相信,对于同性恋如此肤浅的理解,是出自王小波这样一个思维能力很强的作家。所以,在看完电影以后,特地去找了王小波的小说《似水柔情》来看。这才发现,原来就情节而言的话,有很多地方,电影并没有交代清楚。更加谈不上,传达小说本身的内涵和意境。

在《似水柔情》里,阿兰作为同性恋的心理基础,在于他认为爱情就是供羞辱,供摧残。所以,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用最温顺最卑谦的姿态,让爱人摧残。这是他觉得自己最好看最性感的时候。小史说他“贱”,但阿兰却说,“贱”这个字,在英文里就是“easy”,他为自己是如此easy而感到幸福。——而在电影里,只有渺小,暧昧,背叛,折磨,没有传达阿兰的幸福和快感,以至于我在看电影的时候,感觉阿兰变态得莫名其妙。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想,在阿兰的爱情世界里,“异性”指的并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分别。人,只能分成“摧残的”,和“被摧残的”。——这样的一种结合,才是“异性”的,完整的,有激情的。——这种完整意义上的爱情,给阿兰带来了莫大的幸福。即便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比如阿兰和他的妻子“公共汽车”,虽然他们也做爱,但是阿兰却觉得他们这样才是“真正的同性恋”,因为,他们两个都属于“被摧残的”。我相信,这种夫妻性行为,对阿兰来说,不是做爱,充其量只是自慰。因为,阿兰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试图去替代“公共汽车”的灵魂,他们不仅是同一种人,有时候也可以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话,阿兰爱上小史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小史是个强壮的好看男人,在穿这警察制服的时候,一定更加的英姿飒爽。而且,作为国家机器的执行人员,本身就给人一种掌握权利的感觉,至少他有权把阿兰拷起来,叫他对着墙蹲到天亮。在阿兰眼里,小史简直就是“摧残者”的完美化身,——阿兰一直以来心中的偶像。面对自己的偶像,谁不动心?于是,爱情来了,阿兰把自己交了出去。

在小说里,王小波用了大量的“摧残”,“羞辱”,“受罚”,来形容阿兰的这种爱情。只有一次,他用了“邪恶的美丽”。而且,正是这种邪恶的美丽,征服了小史。——我想,“邪恶”在这里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贬义词,它指代的是:表象与内在不吻合的冲突,指代的是社会道德,自然法则和人性本身的矛盾。——这种冲突和矛盾,使人从心灵深处唤醒了最原始的欲望,并且受到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所以,小史爱上阿兰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电影足够好,我们也是可以感受这样的诱惑的。比如,在看《天生杀人狂》的时候,即使是温和的女人,也能够感觉到手握一杆枪,掌握别人的生命,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东西,就象有的人站在很高的楼上,就会产生跳下去的想法;有的人,在手握柔软的小动物的时候,会产生掐死它的冲动。只不过我们在0.001秒的时间里,迅速地扼杀了自己的欲望而已。——只有受了外来刺激,在我们对自己失控的时候,才会爆发。象杀人,放火,强奸等等处罚得最严重的行为,无一不是受刺激之后最直接的反应,换句话来说,也是人性之中最原始的欲望和发泄。

所以阿兰说,“贱”是天生的。如果想让自己不贱,或者掩饰自己的贱,就会感觉自己更加贱了。只不过,真正的悲哀在于:一个人如果控制自己的欲望,当然会产生压抑;但是,象阿兰这样不掩饰的释放自己,来自人群的压抑,一样浓浓地笼罩在他的身上。

到了小说的最后,这样的压抑,也笼罩到了小史的身上。这个结局,远比电影更有冲击力。让我们看着一个人,从一种压抑,走向另一种压抑,——然后,绝望。

说远了,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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