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imlee()
整理人: navi(2001-03-14 04:30:1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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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中国的那天是12月17日. 一个人坐在飞机上,并没有任何兴奋,心里充斥着对未知的惶恐.想起IRIS 说过的那个梦, 脑海一片空白
IRIS的梦说, 自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飞机快降落时, 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好像自己再也无法回去一样.这个梦现在正发生在我身上, 飞机即将起飞, 突然想起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梦, 其它什么也记不起来. 空姐开始说:”本班机即将起飞,由广州前往洛杉矶,飞行高度……”我闭上眼睛,尽量什么都不再想,但在我感觉飞机离开地面的一霎那,却突然间控制不住自己回头望这逐渐远离的夜色下的城市,直至那些灯火最终走出我的视线.飞机便坠入了黑色的隧道中,开始漫长的夜间飞行.我完全不知这一秒后的生活会怎样,仿佛是一条不归之路.
在飞机上飞过一个个时区,甚至换日线,完全无法知道时间的流逝.昏昏沉沉地睡着,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窗外开始出现曙光.时间,空间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起飞时是17日夜晚8时,而此刻在太平洋的上空,却是17日的早上,不属于任何国度的任何时刻,只是通往另一世界的过程.在电视屏幕上看见飞机即将到达陆地的上空,马上从窗户中俯视,一望无际地,不知是海洋还是云层.只知道光线很耀眼,慢慢地我便知道那是海洋,因为我远远地看见了绿色和蓝色的交界.
激动得快要喊出来:我到达美洲大陆上空了!哥伦布在无边无际的太平洋航行中发现陆地应该也是这种心情.而很久以前的人坐船到美国,远远地望见自由女神像也会激动地想:我到达这片神奇的土地了!然而我的激动中并没有欣喜,我只想呐喊:”我已经到过了,没有遗憾了,那么就让我回去吧”让我马上回去也不会后悔,至少我真的到过.
然而没有什么能阻止飞机的继续飞行,身下的土地贫瘠但辽阔,沙丘上什么也没有.有种秃鹰飞越峡谷的悲壮感觉.过了很久,开始看见一大片建筑和集中在downtown的几座高楼,默默地俯视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以后我将长久居住在这里.手表显示的还是北京时间,这个时候在中国的同学应该已经上第一节课了,他们会发现少了一个我,然而不知我还在飞机上.抵达的时间是17日下午6:00,起飞时比现在还晚2个小时.极不情愿地换掉北京时间,孤身一人抽着极重的行李箱走下飞机.
有时我想,会不会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中国的床上,从签证那天到迄今为止的记忆全是一场梦呢?但这里的每一天都那么真实.然而在梦里,没有什么是不真实的.也许我根本没有到过美国,在美国做的每一件事,只是那个很长的梦中的一部分罢了.但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是睡在那张大床上,真是一场梦的话,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天,还不醒?但我真的害怕这只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了,我的英文系统的手提电脑,我的许多到了陌生地方的经历,还有我在这里的同学,都只能是一些无人会相信的幻象,而我依旧需要上那所令人窒息的学校,我就宁愿永远活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虚幻的世界也有我完整的生活.
我的纯银项链和白金链坠不见了.发现不见时并没有在意,只是遗忘在家里,它会再回来的.那是一朵很精致的小花,但并不能说很特别.我以为以后可以买过更好的,但后来才发现,它是无法替代的.其实世间有很多东西都无法替代,但往往要我们失去之后才知道.我来美国的第一天便戴着它,它是我生活转折的见证.我以为它会永远陪伴我,从我开始全新生活的那一刻起.我更很自信地以为它会回来,但它再也没出现.我太自以为是,然而有太多的事我都无能为力,我完全无法控制它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但如果它真的有一天再出现呢?是不是证明了我所有的假设都有了正确的可能?
那让我多加几个猜测吧!明知不可能的事,都自欺欺人地希望它有可能.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很脆弱,根本没有什么属于我,从来都没有.我更梦见过陈冠希给我ICQ#,但在现实生活中,我又怎么会有陈冠希?我甚至连属于自己的思想都没有.我自己带了两个很大的行李箱来,装满了生活用品,但其实我什么都无法拥有,因为我的一切东西早已丢失了,不知哪一天开始,我便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躯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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